第五章 再婚（五）

    　　第二天，正月十六了工人都上班了，工人打扫卫生，擦拭机器，清扫院内积雪，中午也没休息，一气干到下午两点钟。

    　　赵厂长和木厂长给她们工人开了个短会，有的职工不干了，有点被辞退了，余下她们编为两个班，每天八点上班，中午十一点休息，下午两点上班到晚上八点，第二天休息。开始织亚麻毯子，每班每人基础织十五个毯子，如超过十五个多织的给三角钱绩效，完不成十五个少织一个也扣三角钱，基础工资每月六十元。织成的毯子四边毛穗用手工系成，职工每人织多少可以当外件拿回去系，每个给一角钱，给一周的试验期，一周后正式实行计件绩效。

    　　散会后她往外面走着，心里正盘算着，明天她没班，正巧去把袖袖接回来，这种方式上班对她挺合适的，虽然有班时晚八点了。幼儿园收点钱是给超时看护的，每晚都可以把袖袖接回家过夜，也可以好好陪陪袖袖了。她正再想着，传来了木姨的声音：“小谷，你等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止住了脚步，“小谷走吧！去我那咱过个晚年！”她是不能拒绝的了，“木姨，那我回去换件衣服。”，她是借故想给木姨买点礼品，大正月的空手多不好。木姨好像猜着她的想法，“走吧！我都饿了，饭也一定做好了。”木姨脸上神秘兮兮的漾着喜色，她只有跟着木姨来到了木姨的住处，木姨敲了敲门，但屋内尚未有响动，掏出了钥匙打开房门，进屋见房厅里摆着桌子，桌子上也摆好了做好的饭菜，木姨嘴上叨唠着，“这一会儿，小柴跑哪去了。”木姨换过衣服，“小谷，我侄儿也和我昨天一起回来了，我侄儿叫木本柴，我都管他叫小柴子，正好今天有时间你俩见见面，成了更好，不成在一起吃个饭也没啥。”

    　　“咚咚”上楼的脚步声，木姨推开了门，她侄儿走了进来，戴着小礼帽，精气神十足，很是绅士。那个在舞厅活泼、活跃被她们称作柴总的小个子，她愣住了，小柴也愣住了。木姨见状很是惊讶，“怎么你们认识？认识就更好了，这是小谷，这是我侄儿。”木姨又分别给他俩做进一步介绍，她们就分别落坐了。

    　　怎么能是他呢？还和他跳过几曲舞呢？难道这真是缘分吗？真有缘吗？

    　　“来，吃饭，边吃边唠。”木姨吆喝着他俩，小柴开启着一个高瓶的葡萄酒，“我一看菜做好了，还没酒呢？又跑到一副食店买了瓶葡萄酒。”小柴把她桌前的杯斟满，又分别给木姨和自己斟满。“你们俩早认识了更好，咱们先喝一口。”喝了口酒，她和小柴都显得很拘谨，也不知道说啥好，都沉默着。木姨见状打破了沉默，“说说你俩咋认识的，是不是不用我介绍也处上了，你俩还真有缘。”。“姑，我俩是在舞厅认识的，还跳过舞呢？”木姨仍用惊讶的眼光望着她，“小谷，你还去舞厅跳舞啊！”她赶紧向木姨解释道：“木姨，从咱厂放假才开始去，总共也就去了十几天，明天上班了就不去了。”。“小柴，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让你去舞厅，不行明天你搬姑这住来。”。“姑，我的好大姑，我去跳舞另有目的，就是去码人脉，好为以后煤的销售垫好路子，那行，以后有她了，我就不去了。”。“那最好了，你们俩如没意见就先处一段，合得来正式结婚，以后过日子是主要的！”

    　　三个人又天南地北的唠着，越唠越投机，尤其小柴的嘴比密还甜，比她还会说，很善解人意，她内心已对小柴产生了好感，已接受了他，只是个子小了些。也不挑剔了，自己已二十六虚岁了，还有袖袖，哪有十全十美的。小柴对她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那双有神的眼睛都掉在她身上了，恨不得马上把她搂在怀里。

    　　木姨已看出了他俩的心思，这门亲事能成，“来，喝口酒。”三个人分别喝了口葡萄酒，“行了，别说别的了，说说你俩的正事吧！”她和小柴立刻又沉默了，“怎么地，你们俩还默不开啊！都是过来人了，还害羞啊！还用摇头不算低头算啊！同意了你俩握下手，喝口酒，”她伸出了右手和小柴早已伸过来的右手握在了一起，又用左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好，既然都同意，你俩先谈谈各自的条件吧！小谷先说吧！”。她考虑了片刻，“木姨！”刚开口就被木姨打断了，“小谷，从这以后不准叫姨了，得叫姑了。”她接着说着：“没啥过高条件要求了，能对我好，能接受我的孩子，有个房子住，没有负担就行了！两个人正常挣钱过日子就行了。”木姑又把眼光转向了小柴，“侄儿，那你呢？”。“我对她这人是没挑剔的，能和我真心过日子就行，我会对她孩子好的，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俩也得再要一个孩子。房子吗！我在家那边还有个房子，如果在兰河住，我把煤的买卖做成了，用不上两年就挣个房子。”两人越谈越近，越谈越投机，越谈越亲，竟把木姑凉在一边了。

    　　天已经很晚了，她有欲走的意思了，木姑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好了，大姑说两句，大姑就代表我哥嫂给你俩做主了，小柴先给小谷买个戒指算是定情信物，你俩就名正言顺的处吧！待结婚时，按现在的标准该有的都有，不会亏了你俩，至于房子吗？在兰河买个像这么大面积的也就三万元钱，让我哥嫂至少给你们掏一半，小柴原来有的房子也归你们。今年天冷了，我哥把煤给发过来，一年挣个万八千的不成问题，你们俩不也挺好的吗！小谷你看行不行？”她坐在能有这条件还说啥，太知足了，“大姑，我没啥意见，挺好的！那我就回去了。”她站了起来欲告辞，“小柴，你还不送送小谷，对了你们以后得向我保证不准再上舞厅了。”。“大姑，保证不去了，我就陪小谷了。”。“大姑，要不我也不会去了，明天我就把袖袖接回来了，就在家陪陪孩子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明月悬在空中，月表中显露着暗淡的月山轮廓，那里有吴刚，有嫦娥。她们也正在这满月的山里漫步吧！月是圆的，人也是圆的，人得找着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才是圆的。

    　　小柴拉着她的手，踩着白日消融夜晚又冻上的冰碴，发着卡哧的响声，迎着含有春意微凉的风，漫步走着。她的心思是热的，浑身也一片温暖，自己打小就没了娘，就缺少疼爱，这又有人疼爱了。她俩来到了她的小屋，她拿了把蒿杆把灶台点燃，得把炕温热了才能睡觉，小柴紧紧的抱住了她，“烧她干啥？有我就不凉了吧！”小柴用欲有渴求的目光望着她和她开了句玩笑。“你走吧！我得休息了。”她推着小柴把他推出了门外，她的眼光也是一种恋恋不舍。“小柴，你先回去吧！我会让你来住的，行吗？”从将关上的门缝隙，两人松开了握着的右手。

    　　她躺在炕上，是让未结婚之前就让小柴来住吗？那不是未婚同居吗？怎么地也得名正言顺和让小柴给个承诺再和他同居啊！今天也恋恋不舍的把他推走了，自己也太渴求和需要个男人了，但怎么也不能像那些俗话当天让人家拿下啊！等水到渠成了，自己已决定嫁给小柴了，就让他过来住吧！小柴也有个家了，她也有个家了。

    　　小柴长的不如二维那样雄伟，但绝不比二维磕碜，唯一不如二维的就是个子太小了，也同样具有二维的聪明才智。在文化上二维和小柴没法比，小柴是高中学文科的，也考了两次大学，预考都录取上了，也是因为外语，复考时第一次考了三分，第二次考了十一分，才两次都落考了。在言谈举止方面，五个二维不如一个小柴。小柴人也很实在，心也很好，也一定会对袖袖好的，他俩再要个孩子那是必然的，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想着想着，她进入了自离婚以来第一个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午后四点，她早早来到了大幼儿园，“叮铃”铃声响过，袖袖也随着一群孩子在较后边跑了出来，打眼就看见她，“mama，mama！”，她抱起袖袖。这时，四姐也过来接袖袖。“袖袖我接回去了。”她和四姐打了声招呼，四姐还想说什么，她实在不愿意搭理四姐，抱着袖袖走了。“袖袖，从今天以后就mama天天来接你了，别人接你不和她们去了，但每隔一天mama得八点钟以后来接你。”。“mama，我知道。”她做饭时，袖袖就在她身前身后转着，小嘴叨叨的说笑着，一改以前的那种孤独，不爱吱声，不爱动的表现。她和袖袖吃着饭，“袖袖，mama的条件不如你爸爸，吃的也不如你爸爸家好，你馋不馋啊！”。袖袖瞪着小圆眼用小勺舀着白菜土豆，“mama，我不馋，我吃啥都行！。”只有一小盒米饭，一盘土豆炖白菜，几根萝卜条，一小碟酱，娘俩一口一口香甜的吃着。“袖袖，好吃吗？你真的不馋啊！不想吃好吃的吗？明天妈给你买点rou吃。”。“mama，我真的不馋。”袖袖用那双小圆眼望了望她，“就是······”又止住不说了，“就是怎么了？跟mama说呀！”袖袖眨了眨那双小圆眼，“就是有时柳榴他妈给他沏的奶可真香真甜啊！我就馋。”。“那柳榴他妈给你喝吗？”。“不给，但······”袖袖又不往下说了。“袖袖但啥啊！有啥还不跟mama说啊！那mama就生气了。”袖袖才开始打开她的小话匣子，吐出来压在心底的秘密。“但有时候我爸爸在跟前，柳榴妈也给我喝，她不给我喝，我就偷喝，又一次沏的奶让我偷喝没了，她就掐我，我一看我爸进院子了，我就哭，她没看见我爸进院子，我爸进屋薅着她的头发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我跑到院外偷着鼓起了掌，后来我就不这么偷喝了，我偷喝一半，再给兑上凉水，柳榴喝了肚子疼拉稀，我就偷着乐。”。“那柳榴莲他妈不打你啊？”。“她呀！不敢打我！她要打我，我爸回来了我就哭，轻则她挨顿骂，重则至少挨两嘴巴子。她对我不好，我就偷着掐柳榴，还把柳榴当马骑。”。“那你奶奶打不打你？”。“不打，老骂我是作孽才生的，对我还挺好的，柳榴吃啥都分我点，但打了一回，差点没把我打死。”。“那是因为啥打你啊？”。“那次是柳榴睡着了，我就把枕头压在了他的嘴上，过了一会儿，柳榴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我以为压死了。让奶奶发现了，抱起了柳榴，还掐他嘴唇上面，还用凉水浇柳榴的脑门，柳榴才哭出声来。奶奶放下了柳榴，拎着我的腿，把我按在炕上，用扫帚给我屁股打肿了，好几天我都不敢坐着。问我还敢不敢了，还说再敢做，就把我活埋，我真的再也不敢了。还有头几天在我太姥家回去，我又在炕上把柳榴当马骑，让我爸看见了，照我屁股打了两巴掌，完了让我当马让柳榴骑，还说这是一报还一报，就公平了。我想让我爸他们公平，等他们看不见我让柳榴当五次马！我爸还说你跟他的一个叫海哥的朋友看电影，让我奶奶跟踪了，说你对不起他，还说我太小不懂，等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就理解爸爸了。”

    　　她听后心里涌现了惊恐，一个幼小的心灵本应该享受无尽的爱，竟变的如此的自私、如此的狡猾，竟然变成了敢去杀人，杀死一个还处在襁褓中的幼儿，这是多可怕的心灵扭曲啊！真像人们所说的，单亲家庭的孩子绝大部分都自私自利，性格都有缺陷。他们缺少爱心，也缺少别人对他们的爱。她曾看过报道说，单亲家的孩子犯罪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将来多么可怕啊！

    　　萦绕在她心头几年的疑团也解开了，是二维妈跟踪了她和小林看电影，是自己自作自受吧！和四姐都是一还一报吗？刚放下碗，袖袖下炕穿上鞋，“袖袖你干啥去？”。“我去捡碗和刷碗。”。“袖袖你玩吧！mama不用你干。”。“mama，我爸说了，我不同别的孩子，让我学会照顾自己。”袖袖小嘴叨叨着，跟她说了很多，还说四姐也经常哭。四姐也一定不是很幸福吧！说着说着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在她的怀里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