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何济周逃亡关中道
过了几天，沈司令任命何仁高当汉阴北区团总的委任状就下来了。县上派来的人临走给何仁高交待：“沈司令说了，新委任的团总，限一个月之内把今年午季的捐税收上来，这是试用期，如果能胜任就留用”。 何仁高问：“今年午季上交多少呀？” 来人道：“沈司令说了，今年雨水好，捐税增加五成”。 何仁高心想，今年遇春荒，哪来的雨水哟，好多坡地都绝收了，再增加五成，恐怕百姓都要造反了。便道：“我们这里土地贫脊，比不得川道平坝子，又遇春旱，请给沈司令说明一下，按去年数额上交行不行？” 来人道：“不行，今年的军费开支加大了，县上都周转不开了。本来县上给新团总的指标是增加八成，还是我给沈司令说好话，给你压下来的。你实在为难的话，就亲自上县去给沈司令当面说”，来人扬长而去。 何仁高当上团总的第一个差就为难了。指标已下，还得硬着头皮下乡收捐。 跑了二十几天，只收了一半不到，何仁高有些着急，眼看一月将近，沈寿柏派人来摧捐。何仁高带着来人跑了一天，不但没收到秋粮，还被山民们围在山中不让走，何仁高好说歹说，才把人救出来。 实在是收捐困难，何仁高来到汉阴城，找到老表柳沛丰，请他给沈司令说情，宽限几日。时间不长，柳沛丰回来说：“沈司令叫你当面给他说”。何仁高刚到司令部，还没见到沈寿柏，就被一绳子绑了，说何仁高纵容刁民抗捐，还围攻衙役，把何仁高烤打了一顿，关了起来。柳沛丰见老表被关，花了二百个大洋，写了个保单，才将何仁高放出来。临走警告何仁高，十天内交不足午季粮食，就以抗捐论处。 何仁高平白被屈，又气又恨，回到家就病倒了，儿子何济周整天在家侍候，时不时埋怨父亲不该花钱买这个团总，何仁高只能以泪洗面，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转眼十天期限已到，何仁高躺在床上，哪有工夫去收捐。 这天，柳沛丰来到家里，摧要沈司令派下的午季粮食。何仁高躺在床上，好言相求。柳沛丰道：“我帮你好不容易弄下了这个团总，才当上几天，你就拖欠今年的捐，沈司令把我叫去好骂了一顿，叫我这个保人从中作难。我说老表耶，你就看在我的面上，把这季粮食交上去吧，不然，我在县建设局也没法混了”。 何仁高道：“你看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连地都下不了了，我咋去给他收粮食去？你去给沈司令再说说，等我病好了，我一定把这季的粮食摧上来，行吧？” 柳沛丰一听来气了：“你不要找借口了，这次我担着好大的干系把你保出来，写了保单，还交了保金，你先把我的保金还给我，明天我再去给沈司令求个情，还不知道人家答应不答应呢”。 站在门口的何济周听到这里，上前来，一把推开柳沛丰道：“你拿了我们家那么多钱，还好意思来要保金？要不是你鼓动他花钱买这个团总当，他咋能叫人家逼成这样？”柳沛丰一听来气了：“小狗崽子敢跟我这样说话，没王法了。今天这个保金说啥也得给我，不然，我到县上去撤保，看人家不收拾你们”。 何济周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跑到厨房cao起一把菜刀，进门对着柳沛丰就砍，吓得柳沛丰夺路而逃。 柳沛丰回到县上，来到司令部，递上保单，请求脱保。 沈寿柏一听，怒道：“当初是你举荐他当团总，后又主动为他担保，念你是县上职员，一律允了，现在又来脱保，你想干啥就干啥？这是你家开的呀？”将柳沛丰关了起来，派出保安团丁，前往龙王沟，捉拿何仁高，一并处置。 何济周将柳沛丰赶走，何仁高知道惹下大祸，沈寿柏不会放过自己，与何济周商量道：“儿呀，看来家里是不敢住了，我们还是躲几天再说吧”。当天，何济周随父亲逃往亲戚家躲避。 第二天，就有人来报信，说是县上派人来，不见了何家父子，抄了家，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何母周氏也不知踪影。 何仁高一听，一口气上不来，被众人好不容易救了过来。哭道：“我这是自作自受哟”。浆洗了几天，稍有好转，回到家里来，一看，三间正房烧得只剩一个牛圈。哭了一阵，乡邻送了些吃的，在牛圈里住了一晚。第二天，父子俩商量，这里是住不成了，逃到外地躲几年再说。 父子俩一路往西，走了两天，来到宁陕县狮子坝，这里是何仁高妻舅的三姑父高家，两家人多年没有来往，何仁高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高姑父听后甚是不悦，招呼吃了饭，住了两天。 第三天一早，高姑父对何仁高道：“你来投我，原本应留你多住几天的，但你现在的处境，总得找点活做，不然你心中不安。临村有家纸厂，正缺几个伙计，你看是不是到他哪里帮着干活，挣点盘缠，你们父子也有个立脚的地方”。 高姑父将何仁高父子带到纸厂，纸厂老板见是老表介绍来的伙计，满口答应下来。讲好工钱，当天何仁高被安排在纸厂里干活，何济周随其他伙计上山去砍竹子。 纸厂都有一个很大的水池，里面泡着树枝、竹子、稻草、苟皮，撒上石灰，一泡就是几个月，中间还要翻搅几次。何仁高被安排下池子翻搅泡了几个月的材料。 何仁高下到池子里，一下翻起一阵恶臭，差点把他熏晕。何仁高本来在家中干活不多，前一阵又大病一场，身体虚弱，强撑着干了一上午。到中午何济周砍竹子回来，何仁高对何济周道：“儿呀，这活恐怕我干不下去，我们还是走吧”。 何济周对到这里干活心里也不满意，就说道：“爹，我听人说过，关中道一带生活好过，我们还是去关中讨口饭吧”。父子俩对纸厂老板说了要走，老板假意留了一下，给了几个铜板。父子俩就一路往关中而去。 到了宁陕县城，买了几个火烧馍带在身上，沿着大路往北上秦岭。 这是一条官道，不时有客商走过，父子俩随着一队驮桐油的马队往北而行。时间不长，何济周就跟马队赶脚的混熟了，主动帮人家赶马。到了晚上，父子俩在马车店外将就了一晚，天一亮又跟着上路。 这秦岭山中，古树参天，虽是官道，道路却难行，一走几十里不见人烟。到了中午，马队来到一处梁上，歇脚打尖。何济周吃了火烧，靠在一颗树下迷迷糊糊睡着了。正在做梦，被一阵尖叫惊醒，只听有人喊：“土匪来了，快跑”，众人四散而逃。 何济周顾不得许多，随着一人往树林里钻了进去，下到沟里，又翻上一面坡，这才想起父亲何仁高不见了。也不敢大声喊，在坡上等到天黑，才回到跑散的地方，父亲不见了。 光顾着跑土匪，衣裳也撕破了。一个人在山上，漆黑一片，山风呜呜地叫，何济周吓得不行，在山上呆了一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找了些野果子吃，不一会肚子痛的不得了，揉了一阵好些了，他在想往哪里去呀？挨到第二天中午，又来了一队骡子，何济周才跟着骡队继续往前走。第三天，出了大山，到达关中，这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地，何济周从没见过这样好的地方。 何济周离开骡队，一个人在关中到处流浪，衣裳破了，头发上沾着草，象要饭的一样。想找家短工做，问了几家，人家都嫌他身体单薄，摇头拒绝了。 几天下来，何济周没找到一家用工的，实在饿的不行，只好上人家去讨一口。 来到一个集镇，何济周必竟是学生出身，现在要饭，无论如何张不开口。一位大妈见何济周可怜，主动上前问：“小伙子，我家种麦正缺人手，你要多少工钱？” 何济周一听道：“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大妈道：“一看你就是出来找活干的，行，饭管饱，做完我还是给你工钱”。 何济周千恩万谢跟着到了大妈家。 大妈知道何济周饿了，拿了几个冷馒头，何济周狼吞虎咽地吃了，喝了一肚子凉水，大妈才问：“看你就是个学生娃，小小年纪就出来讨生活了，你爹妈咋放心哟”。 何济周吃饱了，问：“多谢大妈，我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有啥活干？”大妈道：“今天先歇半天，明天一早下地种麦子”，何济周跟其他几个短工挤在一个屋里住下。 第二天，何济周就跟着下地种麦子。 一干半个月，麦子种完，何济周收拾东西要走，大妈把工钱递上来道：“小伙子干活扎实，给你这半个月的工钱”。何济周推辞道：“我说过不要工钱的”。大妈道：“下苦人干活，哪有不要工钱的”。何济周道：“我这也是没法才出来的，每天给我们吃的好，我就感激了”。大妈硬把工钱塞给何济周。 来到村外，何济周正不知往哪去，正在犹豫，只见他个大妈撵到村口，远远喊道：“小伙子，等等”。来到面前，对何济周道：“刚我儿子回来说，县城部队正在召兵，我看你小伙子灵醒，你愿不愿当兵去？”何济周一想，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当了兵就不发愁吃的问题了，便一口答应道：“好呀，我愿意当兵”。 随着大妈回到屋里，只见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在院子里洗脸。大妈把何济周带到军人面前道：“你看看这小伙子行不？”军人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何济周道：“小伙子到还精神，就是瘦了点”。 大妈道：“他在我们家种了半个月的麦子，灵醒的太，上过学、有文化”。 军人问何济周道：“你上过学？”何济周道：“今年刚从县高小毕业”。军人很感兴趣，搬着何济周的肩膀道：“咽，不错，想当兵不？”不等何济周答话，大妈接着说：“我问过了，他愿意”，何济周点了点头。 大妈指着军人对何济周说：“他是我家老二，在部队上是个军官。小伙子，你运气真好”。何济周迟疑地问军人：“我行么？”军人道：“我们那里是军官训练班，召有文化的人，如果你真是高小毕业生，经过测试后，能够录用”。 何济周一听高兴地问：“你们那里伙食好不好，发饷银不？”军官听后一楞，大妈哈哈笑着说：“瓜娃子，当兵吃粮，哪有不发饷的？”军人道：“我们是杨虎城十七路军的军官训练班，毕业后就是军官，一般都是排长连长的，还少了你的饷银？” 何济周一听高兴地答道：“你们部队在什么地方，我跟你去”。军官道：“我还要耽搁几天，我给你写个条子，你自己去蒲城县城报到就是了”。 何济周拿着军官的条子，只见最后写着“陈云樵”的名字，一溜烟地来到蒲城县。 蒲城县城里街道宽阔，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何济周问清了十七路军召兵的地点，径直来到城外。 一个大cao场用竹巴围着，cao场里有军人喊着口号在跑cao。里面的军人一律上面是白衬衣，扎着腰带，下面是灰布裤子，打着绑腿，“一二三四”口号喊得整齐响亮，何济周爬在竹巴上看了一阵，好生羡慕。 来到大门口，只见几根木头搭了个大门，上面横着一块牌子，写着“十七路军步兵军官学校”几个大字。大门口挤了一群人。 何济周挤上前去问：“这里是召兵的吗？”岗哨道：“我们这里只召学生，没文化的不要”。何济周道：“给我报个名吧”。岗哨问：“有人介绍吗？” 何济周这才想起，赶紧从身上掏出条子递上去。哨兵拿着条子一看，对旁边一个当官的低声道：“这个人是陈副官介绍来的”。 当官的问何济周：“你是我们教育副官啥人？”何济周问：“哪个教育副官？我不认得”。当官的道：“你明明拿着陈云樵的条子，却不认得人家，这条子是哪来的？” 何济周见问，灵机一动道：“这条子是我二姨的儿子给我写的，他是你们教育副官呀？”。当官的也没说啥，把条子还给何济周道：“去傍边登记一下”。何济周来到大门边，登记完，一名军人带着七八名来投考军校的人一同进入军校。 cao场上有跑cao的，有队列训练的，还有在打拳的，喊叫声一片。何济周被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大棚里，这里早已来了几十个跟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排着两队，等着面试。 面试很慢，有些人等不及了，就在下面起哄。面试官很不高兴地喊道：“哪个再大声喧哗就取消面试资格”，叫傍边几名打杂的新兵模样的人：“去，叫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新兵上前来，把其中一个闹的最凶的年轻人拉了出来，“闹什么闹，不想来报考了吗？”年轻人与新兵吵了起来。 何济周排在队后，定睛一看，心里乐开了花。高声喊道：“徐海山，你咋在这里呀？”被叫徐海山的新兵闻声跑到何济周面前，一把把何济周拉出来，两人抱在一起道：“没想到你也来了？”，众人好奇地望着他俩。 原来这新兵徐海山，就是何济周在汉阴高小时的拜把子兄弟，毕业后才几个月，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何济周问：“你啥时候来这里当的兵呀？”徐海山道：“刚穿上军装没几天，我正想写信喊你们都来报考军校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拉着何济周来到考官面前，介绍了何济周道：“他是我的同学，请你一定要收下他”。 何济周从身上掏出介绍信，考官看了后，“哦，是教育副官介绍来的呀，好收下了”。给何济周登记完，填了一份表交给徐海山：“你把他领到教育处注册一下，再到军需处领装备，就分到你们分队报到”。何济周一听录取了，拉着徐海山一崩老高地报到去了。 注册完到军需处领了一套装备，来到营房宿舍，何济周急着穿上军装，在屋里走了一圈，道：“没想到我们又在一起了”。徐海山神秘地说：“还有个好消息，保准你喜欢”，何济周道：“什么好消息快说”。 徐海山闭口不说，拉着何济周往外就走。 欲与作者探讨《风啸秦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