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刘远成摔杯鹊占巢
这刘远成，早年原是关中的一个刀客，在终南山上占山为王，手下纠集了几十个弟兄，到也快活自在。后来一次偷袭一个村庄时失手，被打散，到处游荡。在朋友的推荐下，投考武汉警察教习所，回陕后在关中一个县衙当警员。辛亥革命前，秘密参加了同盟会陕西支部长井勿幕领导的革命党，在西安响应辛亥革命号召，参加西安新军起义，攻打西安城的战斗中表现英勇，受到嘉奖。西安光复后，不想他旧病复发，自峙有功，在西安城里大街上强抢民女，打死无辜，被开除出革命党。刘远成便召集一帮旧部，重上山头，当了山大王。秦陇复汉军革命军政府收编不成，便派兵追剿，刘远成逃往秦岭山中。当听说陕南各县相继反正成功，就假冒革命党招抚使，来到汉阴，以便趁乱夺权，坐享革命成果。 刘远成来到汉阴，骗过刘海，将带来的一帮人在考院安顿住下来。这是一座明清建筑的院落，是清朝考试的地方。中间一排正房将大院子分为前后两个小院，前院靠大街，后院靠城墙，两边是一排小棚屋。 刘远成派人在前后门上加了岗哨，等县上安排住宿的人离开后，便招集几个得力的弟兄开会，商量下步如何行动。 刘远成道：“咱们第一关算是过来了，秀才的那封信起了很大的作用，给你算头功。”一位面目清秀的小个子起身道：“还是大哥的主意妙，人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战而屈人之兵乃用兵之道也”。 二排长不耐烦地说道：“秀才你又在买弄你的这些怂酸水水，说点管用的要紧”。 事务长抢着道：“汉阴这地方我看还有些油水，抓点真金白银才是硬货”。刘远成道：“这次咱们到这里来，趁他们还蒙在鼓里，应极早动手，拿下全县，享几天清福，立马走人”。 秀才慢腾腾地说道：“下步我看还是以智取为妙”。“智取个球，还是靠它来说话利索些”，光着圆头的三排长拍打着怀里的枪说话了：“擒贼擒王，一枪把县知事给崩了，叫大哥座上知事的位子，我们兄弟也跟着享几天福”。 说话间，只听前院门口一声枪响，跟着一片叫喊声。 刘远成提枪在手跑到前门来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倒在大街上，门口岗哨正举枪向已跑远的人瞄准。 “怎么回事？”刘远成问。哨兵答到：“我正在站岗，几个叫花子上来要吃的，趁我不注意要来抢我的枪，被我打死一个，剩下的几个都跑了”。 刘远成喊：“勤务兵，查一查死人身上还有啥东西？”。“是”，翻过死尸，撕开外面的破衣服，露出里面的号衣，一个大“兵”字呈现出来。 “报告，他不是叫花子，是城防团的兵勇”。“妈那个逼，搞到老子头上来了”。刘远成大睁着眼睛，抽出手枪朝天上放了一枪。 回到院子里，对弟兄们说：“看来他们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呀。一排长，带一个班的弟兄，跟我走”。 县知事刘海听人报刘远成来到县衙，忙迎出来，请进县衙述话。 刘远成也不进门，骑在马上质问刘海为何派兵抢枪。 刘海赔着笑脸：“在下实在不知有此事，待查明情况，来负荆请罪”，好说歹说，才把刘远成打发走。 第二天，刘海召集县内重要官员，在聚仙楼设宴，为招抚使及全体官兵接风洗尘。 一连三天，个个喝得是满面春风，勾肩搭背，相互称兄道弟起来。 到第四天，刘海又请刘远成几个喝酒，喝到高兴处，刘远成站起身，端着酒杯道：“各位各位，为答谢刘大爷刘知事和诸位的盛情，兄弟我明日在考院驻地回请各位，请按时到场，务必赏光”。众人一声附和“一定来叨扰”。 一大早，刘远成派人就将考院打扫干净，把聚仙楼盆碗筷盅、桌椅板凳借来，在前后院里摆开一大溜八仙大桌。 客人陆续到齐。刘远成、一排长、二排长在主席赔着刘知事、唐团长和周警长，其余每桌由两名军官作赔，两名士兵打杂。 一阵鞭炮响过，刘远成首先致辞：“呈蒙各位看重，借贵方一块宝地，备下一桌酒水，一则答谢各位的盛情接待，二则慰劳革命有功之臣，三则希望各位继续协助在下筹组革命政府，四则尚有重要事项向各位宣布，请大家吃好喝好”。 言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声叫到：“值日官，门上加派双岗，城墙上也要加派游动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以免打扰各位喝酒”。 值日官身披红授带，带领一班士兵哗哗跑动上岗，士兵荷枪实弹，将酒场团团包围，气氛聚然紧张起来。 唐纪绅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刘海，俏俏说道：“看来今天怕是一场鸿门宴吧”。“嗯，我看出来了，不能久呆，扯发要紧，等一会我们分头借故脱身”。 唐纪坤把四周扫视了一遍，只见考院的围墙并不高，门口只有两个哨兵，城墙上也有岗哨在不停游动。 几天来，大家都似乎成了知已的朋友，热闹地打着招呼：“昨天你可把我灌很了，今天我们再拚一场，要决一个高低”。“你们汉阴的杆杆子酒没有我们西府的凤酒香，等二天我带些凤酒过来，我们一定要决一高低”。“四季发财，六六顺呀，八匹马呀，九九长寿，喝喝，哈哈哈，你不行，你这个臭拳，喝喝”“不行不行，你出手慢了，不作数不作数”“这可不行，不准耍赖，喝喝喝，不然我可要硬灌了”每一桌都热闹地行着酒令。 唐纪坤拿着一个小酒杯，提着一个铜酒壶，敞着怀，露出一胸的黑毛，一桌一桌转着敬酒。走到大门口，筛了一杯酒，对站岗的兄弟说：“兄弟们辛苦了，大家都在喝，你们也来一杯？”。“不不不，我们站哨，不敢喝”，“没事，没事，喝喝”。 刘海见状，一手捂着肚子，弯着腰从人背后悄悄往外溜。 这一切早被一排长看在眼里，等着刘远成的信号。只见刘远成将手中的杯子高高举起往地上一甩，喝了一声“动手”。只见一排长抽出手枪，往天上“砰”的一枪，满场划拳声立时静了下来。 刘海不顾这些，只管往外小跑，一排长大喝一声“往哪里走”，追了上去，抓住刘海的肩头。刘海也是行武出身，一个金蝉脱壳，挣脱了，随着一个箭步跨上桌子，正要纵身上墙，一使劲，踩到桌上的盘子，滑了一跤，一个趔趄，栽下桌来。返身再上时，早被守在院内的士兵用枪顶在了后腰，动弹不得。 唐纪坤趁大家的注意力在刘海身上时，一个擒拿，将守门士兵静悄悄地窝在门边上，夺了枪，飞身出了考院，等后面的枪声响起，早已跑过了街角。 来吃酒的一班人被吓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刘海被五花大绑着推到刘远成面前，正破口大骂。三排长上前抡起蒲扇一样的手掌，一个大嘴巴，刘海立时鼻血直淌，其他人哪敢动弹。 刘远成威严地站在台阶上，冲在场人训话道：“各位不要惊慌，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一是要见证刘海是怎么伏法的，二是请诸位协助在下组建革命政权，共享共和盛世”。 接着喊话道：“参谋长，请将告示向大家宣读一遍”。“是”秀才掏出早已拟就的告示宣读：匪首刘海，盘踞一方，欺男霸女，作恶多端——”，刘海不等念完，早已怒火万丈，冲着刘远成喷出一口血水：“我把你个野婆娘养的狗东西，想在我们汉阴撒野，想的到美，你不得好死”。虽绑着双手，双有两人按压着，但刘海左右一冲一顶，两个当兵的压不住，被他挣脱，跨前一步，正要冲上台去，三排长抬手一枪，击中刘海的脑门，天灵盖飞了出去，*喷了刘远成一腿。 刘远成象无事一样，“各位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刘海罪有应得，与大家无关。孽障不除，万民不服，有愿意服从革命政府的，今天在这里表个态，我革命党一慨即往不究，坐你的官，享你的福。如有它意的，我们也不为难于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奚听尊便”。 几个年岁大的，早已吓得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全场没一个人敢应声。 “对不起大家了，把大家吓着了。这样吧，愿意留下的，继续吃酒，不愿意留下的，开门让大家走。把枪收起来，开门”。 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终于有人发话：“我愿意留下来，愿意，愿意”。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嚷嚷着愿意留下。 刘远成会意的笑了笑道：“好，愿意留下的，来这边来登记”。大家一窝蜂似地到秀才跟前登记。大家知道，识实务者为俊杰，保命要紧，便一窝蜂似地都涌向秀才面前嚷着要登记。大家登记完毕，回原位坐好，刘远成得意地说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我会按照大家的意愿，满足大家的，保你升官发财，哈哈哈”。 听着刘远成的笑声，一个个心惊rou颤。 刘远成终于坐在了汉阴县衙的大堂上，安民告示，晓愉各地。 大街上店铺、商行慢慢又开业了。 坐在县衙里的刘远成并不安生，他也知道，这个座位来的太容易了，不知哪天就会叫人家赶跑的。管它的，说我鹊占鹫巢我就占了，占一天算一天，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弄银子，没有银子弟兄们吃啥喝啥？没有银子哪个肯跟自己来卖命？ 对，查，查一查汉阴县的银子都在哪里。 人派下去了，第二天便收到了烟铺、商铺、当铺、染房、药铺等各商铺的第一批捐税，虽说不多，但有了好的开头，进项会慢慢都来的。 又过了三天，秀才给刘远成报喜：“城防团一名团丁进言，本县洞河有一名前清大官，叫张诚勋，万贯家财，可拿来充公”。刘远成一听高兴地问道：“前清大官？好，正是打击的对象，叫一排长立即带人前去查抄”，刘远成命令道。秀才正要离开，刘远成叫道：“回来，把那个团丁带来，我先问问”。 不一会，秀才带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生的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壮实中透着野性，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见了刘远成，老远就一个立正敬礼：“报告，在下沈寿柏，是城防团丁，请长官训示”。“好好，过来过来，听说你是哥老会兄弟？”“报告长官，城防团丁沈寿柏向你报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刘远成走过来，拍了拍沈寿柏肩膀：“是你进言洞河有一个大官的吗？”“报告，是的，反清扶汉，匹夫有责，团丁沈寿柏愿效犬马之劳”，沈寿柏仍直立着报告。 刘远成赞许道：“孺子可教也。好，你带人前去张家，收缴前清贪官的家产，为革命所用。回来后，重重有奖”，“谢长官栽培”，沈寿柏又是一个敬礼，转身离去。 沈寿柏带着一排长来到涧池铺洞河张家堡子抄家。张家早已将值钱的东西转移走，张家大小不知去向，留下几个看家老人。一排长带人把张家抄了个底朝天，只查抄到些瓷器、字画和大件古董，装了二十几担，挑到汉阴去给刘远成充公。 张道台上任的诏书没有等到，却等来了刘海反正的消息，还没等涧池哥老会人到洞河来，张道台自感大祸将临，便趁着黑夜，将十箱细软装在三辆牛车上，慌慌张张地逃到蒲溪铺田河沟冰桃山一个本家避难去了。没有熬过一个月，在极度惊恐中一病不起，不久便一命呜呼。张家人也不敢张杨，悄悄地将张道台就地掩埋。 刘远成将哥老会人员全部清理出县城里，自己独座汉阴厅衙，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当上了汉阴的太上皇，发号施令，想着办法弄银子。今天公布商铺捐，明天增加车马捐，后天又别出心裁娼妓捐，就连城内的几口水井，凡打水的人户都要交水捐，弄得人怨声载道，但都敢怒而不敢言。 有一个小炉匠，在路边补锅时，敲敲打打时嘴里哼着自已编的顺口溜：杏儿苦，桃儿甜，来了个招抚派大捐。你也捐，我也捐，汉阴捐了大半边。锅也捐，碗也捐，捐完没有裤子穿。儿也捐，女也捐，害得只剩我一老汉，敲敲打打不敢言，只有双眼泪涟涟。唱得顺口，不想被人听见报告给刘远成，说小炉匠妖言惑众，毁谤官长，被一绳子绑到县衙，打了个半死，扔在城门下示众，一时间人们都不敢乱说一句话，生怕被人告发锅事临头。 半个月里，便搜刮了大里的银钱和贵重物品，刘远成拣银子和精细物品装了几个大箱子，其余分给了手下的众弟兄，皆大欢喜，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