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郭泰留棋4
沙弥介绍,老僧就是安证师叔;安证请众人到禅房入座,让沙弥送上香茗。苏不韦和司马子威看着安证用的木鱼暗暗吃惊,竟是玄铁打造,估计有三十斤重,安证瞅见,苦笑道:“老衲实在是修行不够,至今依旧要靠着法器打磨自己,让各位大贤见笑了。” 何颙心里更加不安,抢先问道:“大师以郭林宗的信物把我等找来,有何打算?” 安证停顿了片刻道:“只有七件信物,何施主是因何而来?” 茅容急忙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安证才恍然道:“林宗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说实话,我也是半个月前才从昆仑山赶来的。当年林宗先生病危,我去扶风看他,他留给我一个锦囊,要我带着信物在今年到白马寺挂单;我按约前来,等了十多天,前天才见到一个人,对过信物后,他给了我一个箱子和七个人名。既然你们都到了,我把箱子交给你们。” 安证随即从禅房的小屋里搬出箱子,一个红漆木箱,上面有一把瓜形的青铜锁,发着暗黄的光,锁上有个用剑刻出的字“泰”。苏不韦点头道:“箱子是林宗先生的箱子,锁是林宗先生的锁。” 贾淑、申屠蟠大为好奇,苏不韦和郭泰的熟稔程度是最差的一个,怎么能认出来?苏不韦突然挥剑,剑走龙蛇,在石桌上刻出一个“泰”字,几乎一模一样,众人才醒悟过来。茅容踌躇道:“可惜没有钥匙。” 司马子威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怎可瞻前顾后,一把锁而已,这个恶人我做了。”说完,司马子威上前一伸手,就拧断了铜锁,顺手掀开箱子盖,一片金黄色刺眼,竟然是一箱子的黄金,全是金块。几个人瞠目结舌,中原大富之家遍地皆是,但郭泰绝不在此列。 安证念一声佛号,自顾走出禅房。许伟康心中一动,把金块全部拿出来,大约有一千两左右;在箱子底部,什么也没有。许伟康轻轻敲击箱子底,然后伸手在箱子角摸索,终于下决心震碎了箱底木板,碎片中果然有夹层,一封信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许伟康拿出信,撕掉空白信封,打开一看,脸色竟然有些发白,转手递给茅容;茅容接过来看完,双眉紧锁,传给屋内个人。何颙很不想看这封信,但是苏不韦递过来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接,郭泰在信中只说了一个意思,窦武的失败虽然是自找的,但是为天下人,为大汉计,有些事还是需要做的,这一千两黄金就是郭泰筹集来的费用。 郭泰在整封信里没有废话,没有说一句那些世俗中的鼓励话,似乎在他心目中,这些赶来的朋友都是铁肩担道义的人物,是真英雄、真豪杰,虽千万人,吾往也。何颙抓着信,忍不住想大哭一场,想告诉郭泰,自己虽然满腹计谋,也是个敢担当的人物,否则何必与袁绍来往,与曹节他们作对。 但茅容没有给他表白的机会,而是问了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伯求,你是否和我们一起?” 何颙渐渐冷静下来,茅容要做的事情充满风险,不是象袁绍那样留有余地,而是掀起巨浪。何颙沉思良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完全考虑清楚,摇头说:“林宗担心的没错,我做不了。”说完,何颙步出禅房,只见安证和尚在院角乱石中坐着,看着桂花树在笑。 何颙走过去问:“禅师好雅兴。” 安证有点遗憾地说:“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可是,释迦牟尼一言不发,只是用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当时,会中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唯有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言为笑。于是,释迦牟尼将花交给迦叶,嘱告他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椠秒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之旨,以心印心之法传给你。’我对着各种花笑了二十年,还是不得真谛,施主不妨一起观看。” 何颙望向桂花树,桂花树上没有花,只有桂枝婀娜多姿,叹息道:“禅师好意境,无花赏枝,花在心中,枝在自然。” 安证点点头肃然道:“汉武帝破南越,在上林苑中兴建扶荔宫,原来想的是荔枝,其中有桂一百株,后来龙眼、荔枝等多枯死,唯有桂花活了下来。石榴原产于安息,随佛经被白马驮来,如今洛阳、长安到处都有石榴,白马甜榴比《二十四章经》更出名,所谓无心插柳,应在天意。” 何颙昨天听左慈讲,今日见安证也说天意,不禁有些恍惚,试着问:“禅师,林宗先生的想法是否合天意?” 安证大笑道:“谁敢说某件事必合天意,若是明白仕途凶恶,就早离官场;若是晓得遍地灾荒,就储粮满仓。可是,谁能知晓下一刻是什么?弹指间,沧桑变幻,芸芸众生能做的,就是善,也只有善。” 何颙也是机谋之人,顿悟安证话中玄机,立即恢复了平常心态,机锋毕露道:“原来佛也为难,不可言,不可言。” 安证站起来道:“佛不为难。施物与人、救人危难是小善;修桥铺路,谋众人利是中善;让天下苍生安居乐业,日日幸福则是大善。可惜施主晚来几日,我到白马寺三天后,安世高师兄便南下了,否则你俩倒是可以好好谈一谈。”安证听师侄严佛调说过,何颙是天下少有的智者,明白自己不可能改变何颙的理想,便留了个悬念。 何颙却想到,安世高连白马主持都匆匆放弃,必定是安证透露的情况让安世高担心,更不看好禅房里几人。忽然听到禅房门响,何颙一回头,就看见苏不韦和申屠蟠出来,满是担忧之色,只是事关重大,两人看见何颙点点头,和安证打了个招呼,就急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