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晨光（上）
“把东西还给我！” “哈哈，你来抢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前一后的从街面上跑过，游鱼一般的窜梭在人群当中，引起一阵笑骂。 奥利维亚侧身避开相互打闹的顽童，没有出言呵斥。在这个喜庆的日子当中，哪怕是脾气再怎么不好的人也会多出一份宽容，何况已为人父的他本就不是苛责的性子。 感受着热闹的节日氛围，骑士苦闷的心情也为之一松，但很快，外在的压力就让他把心再次揪紧，他看着高悬于空的骄阳，轻轻的叹了口气。 “陛下做事太过急躁了，”奥利维亚想起那封他反复看过多次的战报，心中的苦涩又加重了几分：“晨曦神殿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对于乔治十三世的决定，身为冠军骑士团团长的奥利维亚本就不怎么赞同。 要知道，王室一直都不曾被实封贵族们真正接纳，自然也不可能被神殿所忌惮。如果不去招惹神殿还好，一旦冒然插手到他们彼此的斗争当中，那么神殿方面绝对敢直接对王室下手。 早些年的王室根本就是一个明面上的摆设和各大神殿的傀儡，没有任何的自主权，不然乔治三世也不会想到去“卡格礼防线”来寻找存在感。 只有在“无畏骑士团”、也就是“冠军骑士团”的前身被建立起来之后，王室才算真正掌握了部分的权利，不再只是任由贵族和神殿摆弄的玩偶。 这些年来，随着冠军骑士团的崛起，王室的话语权也在逐渐加重。 在帝都周边、甚至帝国其他还未曾分封出去的领地上，乔治十三世的政令在推行时基本不会受到太大的阻力。 从这一点上来看，王室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另类的实封贵族了。 乔治十三世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实力就是在实封贵族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奥利维亚却没有他这样良好的自我感觉，他十分清楚，只要王室仍未得到贵族阶层的认可，那么眼前的一切繁华都只是空中楼阁。 为什么那些桀骜的强者会乖乖遵守领主定下的律法和规定？ 那些身份尊贵的祭祀与主教，又为什么会费尽唇舌的向领主求取在其领地上传教的权力？ 他们真的只是害怕各大家族的底蕴吗？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们害怕“贵族”这一阶层的反扑。 平民、贵族、神祇，这是物质大陆的阶级构成，也是社会秩序能够稳定发展的基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贵族的背后站着的也是神祇。 “唉，”这位看着乔治十三世长大的传奇强者恨铁不成钢的在心中骂道：“他怎么就想不明白，野心也是要有实力来作为依凭的啊！” 神祇需要信徒的“认可”来帮助他们解析规则，就像贵族需要羊毛制品来辅助他们抵御严寒一样。 神殿方面是神明选定的牧羊人，信徒是生活在草原上的羔羊，秩序神明是只要羊毛来御寒的贵族，邪神是吃rou喝血的盗窃者。而恶魔，则是窥视在一旁的饿狼与鬣狗。 物质大陆上的贵族阶层，就相当于是羊群当中的头羊，他们能领导羊群寻找到最为丰美的草场，也会在饿狼来袭时将其击退。 有了头羊，羊群才不会因为彼此斗争而有所损伤，才不会因为饿狼的诱惑而脱离羊群，才能安然的繁衍生息，从而给神明提供足够光亮、温暖的羊毛。 在神明的眼里，头羊的重要性不比牧羊人差，甚至还尤有胜之。 所以，头羊挑衅牧羊人并不会引发太过严重的后果。 牧羊人不敢对头羊们下手，因为羊群的所有权并不隶属于他们，要是引发了头羊的暴动，甚至让其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投向狼群，那他们可就万死莫赎了。 可是，头羊能有这种特权是因为他在神祇心中有着足够的重要性，要是有不开眼的普通羔羊敢挑衅牧羊人，那么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甚至还会丢掉性命。毕竟，这么多的普通羔羊，少个十几只也无伤大雅。 而乔治十三世所犯的错误就是，他把自己当成了头羊，但是没被头羊这一群体认可的他，在牧羊人眼中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羔羊，尽管这个羔羊看起来有点特殊。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去挑衅牧羊人，甚至还想压服其他头羊，完全就是找死的行为。 “地盘多，兵多，就一定强大了吗？这些年王室连一个圣灵都不曾诞生过，难道只是运气不好吗！神殿的借机消弱和实封贵族的处处防备，还不能让你有所警醒？非得葬送掉先王的基业，你才能收敛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到乔治十三世的狂傲，奥利维亚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对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叔叔”、跟他学习剑术的孩子了，而是一位年入中旬、野心勃勃的王者。 他已经听不进去逆耳的忠言了，自己只不过是多劝了一两句，就遭到了训斥。那句“一个传奇阶位的强者居然如此畏首畏尾，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破法则之墙的！”直到现在想起，还刺的他心口隐隐作痛。 “传奇？”心伤神疲的奥利维亚轻哼出声：“传奇算得了什么呢，又不是神祇！当年如彗星一般崛起的佐夏剑圣，不是已经和他那狂傲的称号一样，坠落在山谷沟壑当中了吗？” 发完一通感慨，骑士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他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 “没想到我也有像农妇一般喋喋不休的抱怨的时候，还真是丢人啊。” 奥利维亚一边回忆知识神殿的方向，一边用自嘲的言语来掩饰自己刚才真情流露的尴尬。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知识神殿一条路走到黑了。” 刚一收到“派遣出去的那支小队被人伏击”的战报，军人出身的他就知道王室已经没有了退路。 一种多年征战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伏击的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单看敌人对己方情报掌握的详尽程度，骑士就猜出了他们在帝都肯定有着一个甚至更多的、势力庞大的合作者。 再联想到这支小队被派遣出去的目的，那位神秘合作者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是因为心中的这份警惕，在收到知识神殿的邀请后，他才会找借口推掉陪同乔治十三世去中心广场讲演的职务，前去与斐波克亚大主教见面。 无论君主如何对他，身为圆桌骑士的后裔，他始终都把维护王室的利益放在首位。 “原来这是第七商业街啊，这么安静，让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骑士才确定了自己接下来前进的方向：“顺着这条道往前，在第五商业街那儿过几个拐角，就能到知识神殿了。” 辨别出方向的奥利维亚刚要离开，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他发现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既然这里不是偏僻的小巷，而是繁华的第七商业街，那么在节日里应该更加热闹才对，怎么会如此僻静，别说是街面上了，就是周围的店铺当中，也没有一个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