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挑战药谷的审核
无关岛边的雾都被火烤散了,岛上的竹子还在,只是青翠不复,挺拔不复,一棵棵被烧成了碳,铸就了夜里的那场大火。 “回报长老,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找到。” “再找。”文清长老显然有些不耐烦。 踩在坍塌竹屋上的几个人听言继续埋头搜寻,灰头土脸地翻开一个个辨识不出的焦物,山形标志显示着他们匡庐弟子这个身份。 “也许封未休把它藏起来了。”文清长老微微侧头道,“一份衣钵,怎么看也耐不住这大火。” 他身后的一个人在夏天烈日下仍裹着大袍,一副面具挡住了他的容颜:“找,继续找。”明明清朗的声音却带了丝疯狂,他的眼睛在周围废墟上扫动,最终定在被弟子翻出的一块掩在杂物之下的衣料之上,他沉沉地舒了口气,“封未休一定有传人在世,东西不在这,就在那。找,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文清长老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另一头,从扬州回来的常疯不过多时就去了蜀地益州附近的楚家药谷,因为一声声说着“哥哥再见”的小妹哭得鼻子冒泡,逗乐了所有当时送他的人,所以他也是笑着离开苏州的,带着对未知江湖的希望和紧张。 他拒绝了徐正言给他安排的随从,选择孤身上路,只接受了一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后,他看见里头徐正言和徐氏准备的许多食物和衣裳,这才鼻子一酸。虽然认识这对突然来的父母没几天,但是徐氏给他的关怀足以让他回味一辈子,徐正言这个父亲看上去疏远,实际上也在关心着他。 用徐正言离别时的话来讲,他一个布衣商人,虽然不懂江湖,但钱还是有的。所以常疯有一个背囊里沉甸甸地尽是纹银,零用有十两,飞钱有一百两,开元通宝铜钱百枚,加在一起是高出一个平民人家一年的花销。 四年前的常疯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见到这么多银两,这么多钱一定可以买一座包子山,找上好的大夫来给小瞎子看病,常疯感叹一番收好。 楚家药谷处于益州附近,周围山树浓密,这让没见过大山的常疯新奇了好一阵。马车走着官道很是通畅,常疯正好赶在楚家开山门之前就到了,在山谷下住了两日等到时间车夫送他到准确位置。 见到了地,车夫才预备着和常疯告别:“小少爷,你看这里的人都是往楚家去的,这里头你要自己走了,可以么?” 这路开在两山之间,前头是宽敞的大道,有不少和他一样来的孩子在大人陪同下走到这里。往后就是一段小路,车子上不去了。 “没问题。”常疯背着自己的三个行囊跳下马车。他穿的是徐氏给他亲手缝的圆领袍,一路下来人脸上圆润了些,之前那股逍遥自在的凌厉劲小了许多,看上去有点软和,配上他多年练体的精神面貌,整体上有点气宇轩昂的味道。当然,他那骨子里的野劲还是免不住地从小身板上散出。 他身上有三个行囊,一个是徐氏给准备的衣裳,一个是徐正言给他的银两,一个是封未休的牌位。 背着着沉甸甸的包裹,他瞧瞧周围,很多与他一般大的男孩女孩都一样往前走,他们有的穿的较富裕,有的则面黄肌瘦穿的简单。在路上也有耳闻,楚家药谷对弟子还不错,供吃供喝,所以很多过活不下去的人家就会把自己的孩子往这里送,希望学点东西生存下去。 而楚家药谷往年招的人多,还会不定时的行义医,名声在坊间也是极好,人送谷主楚一效“救世神医”之称。 “来来来,一个个的排好队,不要乱!”往里头走走,路上出现了几个穿着楚家紫衣的人维持秩序。 常疯按照他们说的站在人群之中,他已经进入山谷较深的地方了,空气凉湿,阳光到这也软了下来,前面的队不算长,他踮着脚往前面瞅。 前面有一道山门,两根白石柱上雕画讲究,镂空百草纹栩栩如生,上面橫石刻着“楚家药谷”四个大字,周围也是草木纹路作的装饰。 随着队伍走近了看,柱子脚下有些陈年青苔的痕迹,山门后面不远处雾气飘渺,完全看不见里面,像是隔出里外两个世界。 在他前面的前面是个穷人家的孩子,皮肤黝黑的老农牵着小儿子的手等着,到他的时候赶紧把小儿子推到前面说:“他刚好十岁,可以自理,可乖了,在家都能帮着干活的……” “看出来了。” 说话的叫楚成,脸上有颗大大的美人痣,年纪已有三十,坐在木桌子后面,捻着毛笔有些不耐烦,旁边是拦着门的年轻弟子。穿的也是紫色翻领,但装饰的花纹略有不同。 “两个通过方式,一是摘下崖壁上的药草,二是我看筋骨不凡给过。”楚成咳嗽两声瞄了下老农,左手在桌上点点。 常疯听言抬头,看见他口中的药草长在一颗突起的树枝旁,离地十五丈有余,正常人不眯着眼睛仔细找根本看不到,山谷石壁多年湿滑,居然让十来岁的孩子去做这个。他皱眉,怪不得前面没一个人去尝试。 老农见楚成的样子立马笑着点点头,忙转头把身上背的东西卸下,放在桌上,赔笑道:“在这在这。” 楚成见包裹大大的,脸上顿时出现笑容,咂了下嘴问:“看上去挺实在的,是个什么呀?” “家里亲手晾的地瓜干,很香的。”老农弯着腰介绍。 小儿子听了,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要吃。” 老农将他手一打,责怪的地看了一眼,又转向楚成。 楚成眉头一皱,摸向包裹的手收了回去,暗地里在桌上抹了两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要擦掉一样:“你以为我会受你这点好处就让你儿子进去?” 老农听了笑容一僵。 “我们楚家收人是按着标准来的,你小儿子年岁达标,但是身体过虚,怕是吃不了苦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么就去摘药草,摘到了我就给你过。” 看了眼高处不可见的草药,老农向前一步:“不是的,我儿子虽然体格小,但是他力气大的。”他想想又从腰带里搜出几通宝放到桌上,“您再看看,我家就剩我们两个了,要是楚家不收,是要饿死的……” 楚成眉头都拧成结了,眼神示意弟子把老农按住:“不是我不收,是真没达标,我楚家收人也不是谁都要的。要么摘药草,要么走,别耽误后面。” “你前面那些小丫头都收了的!”老农急了,“这药草这么高,摔下来是直接会死的!” 楚成也是嫌烦,想了想大声说道:“要怪就怪我们谷主说了,女弟子全收。你给这么多我都不收,正是因为你家孩子不达标!走吧!” 两个弟子夹住啼啼哭哭的老农把他往路下带,看上去倒是和谐的样子。 常疯冷笑,小时生活在市井中的他自然看得清楚成的做法,看看与他同样排队的人,都有备着礼品,看来此风早已存久。他判断着药草的高度,有些跃跃欲试。 “走吧,这东西也带走,你不符合要求。” 常疯正想着就听到楚成正对他前面的人说,而那人常疯竟然有些眼熟,光看侧脸并不记得是谁。 “你不符合要求,快走。”楚成懒得挥手又说一遍。 “这是个好东西。”男孩说话的气力有些弱,但语气很是坚定。唇红齿白的他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人物,拿着一个干瘪的,像是壁虎,又比壁虎大上许多,皮肤凹凸不平的动物尸体。说着,男孩还把东西往前面递了递。 楚成摸着自己脸上的痣瞅了一眼:“这什么啊这是,这不是药,拿走。”他示意弟子将他带走。 来的这位楚家弟子正好是楚成的儿子楚硕,在药谷地位一般,但偏得楚成溺爱,今日被带来看管现场,好增加点功绩。他走上前来拽男孩。男孩当即挣扎开,小胳膊小腿比常疯弱多了,三两下就被按住了肩膀。 男孩一急,伸手一挥,没料到他手上有东西的楚硕惊呼一声,眼见着衣服被他划出一道口子,连着皮rou也被割伤。 妙眼境的常疯敏锐捕捉到了男孩手指间衔着的一个黑色小块,正是那小东西在挥手间割破了对方。同时常疯也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萧白,曾经在茶馆前见过一眼,替自己说过话的。 “这是药。”趁着大家愣神的间隙,萧白咬着重音说出这三个字。 楚成跳似地翻到桌子前面看自己儿子的伤,也不知萧白手上拿的是个什么,竟是轻轻一下就将皮肤划了道大口子,胸口渗出血来。 “啪”,楚成一巴掌打在萧白脸上,让旁边看的常疯都觉得耳鸣不已。 萧白本就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印,他也是懵了,但很快就回了神,竟没有露出丝毫被侮辱的难过,只是说道:“仙蟾给你,让我进楚家。” “道歉!”楚成怒指道。 “对不起。”萧白很听话地行了一个礼。 看他顺从的样子,楚成指着来的方向怒道:“滚!” “就是,快走吧,别耽误时间。”常疯身后排队的富家小孩扯了扯他的肩膀。前面被老农耽误一下,现在又被他耽误一下,眼看就要到自己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人家是楚家的,能分不出这是什么?我看你这东西丑不拉几的,别丢人现眼了。”这富家小孩身边五个跟班帮腔道。 “还仙蟾,知道什么是蟾么?蟾蜍长这个样子?别逗了!”一时间后面的人都跟风笑着。 …… 后面人开始叽叽喳喳,催着萧白赶紧离开。 看上去有些木楞且柔弱的萧白对在大家语言的攻势充耳不闻,上前一步:“如果我证明这是药,就让我进去好不好。” 常疯看到他说话间嘴中全身鲜血,硬是憋着没有流出。 儿子身上的伤极大的刺激了楚成,他喊道:“不尊重医术,随便找了个东西就说是名贵药,当年神农尝百草方辨天下草药,哪能这般儿戏!你不适合楚家,走!” 他说的义正言辞,后面无论听懂听不懂的都配合的鼓掌叫好。 楚成自己说完也很满意,微昂着头接受大家的叫好。 萧白摇头,不作声地收了东西,站在底下打量二十仗开外的药草,看样子竟是要去爬上一爬。 楚成刚准备叫人带他走就收到了儿子楚硕的眼神示意,慢悠悠地捋着美人痣上的一根长毛,转了话风道:“我们按照规矩来,如果你能摘到药草,便让你通过。” 常疯咂舌地看着,他越发对这个家伙感兴趣了,说实在的,哪个十来岁的孩子敢挑战这个。他刚这么想着,就见萧白爬了刚过一丈,就脚底一滑整个人坠下来,跌坐在地上。 “小子!别耽误时间快走吧!”后面人大笑催促道。 “下一个!”看戏的楚成笑意盎然,为了节省时间,他招呼后面的常疯上前。 常疯眼珠一转,几步过去,卸了自己的一个包裹放在楚成面前的桌案上。 他认真地从包裹里摸出五张飞钱,每张十两,看得楚成眼睛里爆出精光。常疯慢悠悠地在楚成面前一张张数了一遍,每数一下,楚成就咽一下口水。 常疯数完五张,规整地叠好,当着喜笑颜开的楚成面又塞回了包裹。 正准备伸手去接的楚成顿时呆住了,他看看包裹看看常疯:“不是,你……” 常疯把包裹系好背到身上,回给楚成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位管事,我选择摘那个药草。” 这时楚成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正准备呵斥就见常疯已经转身走到了崖下,走到萧白身边。 “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楚成冷笑,安慰自己不要生气。 见常疯已走到药草的正下方,手握上崖间长出的野草,脚蹬着凸出的石块作势要往上爬,他自己则仿佛是看到了常疯从崖上掉下的样子,心中不屑之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