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样真相(上)
“爱妻,哪里称得上是一句爱妻,我与她虽有成亲之礼,但是未有一天,我让她过上世间妻女那样的生活,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我去见她。.` 我与她相识,乃是救命之恩,她待我千般恩情,我却未有一天偿还于她,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压在了我身上,我却怨恨她为仇人之子。 被人欺负,孤身一人的时候,我也不在她身边,她在夔州等我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却还是什么狗屁武学剑法。 她不喜我亲近他人,我却还在想着,以后有的是时日来补偿她,她一直在等,我也一直在等,等来的,却是今日的结果,你说,这爱妻二字,教我如何有脸面刻得下去。 她自始至终,待我如故,而我呢?” 所有人,在面对自己心上之人诉说对于他人的思慕之情时,心里都会不喜,可是青寻此刻,缺生不出半点不满的情绪。 在泰山之上,她亲眼见秋心挡在谷藏锋身前,自是重情重义,而鲁云更加义无反顾,那般深情,却是她赶之不上的。 而此刻秋心所说,只能让她心酸至极,可是秋心此刻,却比她更为平静,就像是讲着一段与他无关的往事。 屋中又响起断断续续刻字的声音,极有规律,青寻点上了烛火,端到秋心的床前,看着他把心中那如潮的思念,都刻进这细碎的木屑之中。 终于,最后一丝木屑掉落,上面刻着,云妻之灵位,不以鲁姓,不以尹姓,秋心从心底里厌恶。 鲁岑虽养鲁云十八年,可是也因贪生怕死,不认她,尹施允更是。鲁云之死,只是让他觉得愤怒,好似当年用他人之命换来的女儿之生,只会让他想到蓝沐月之死。 秋心用手将其上的木屑抚干净。摩挲其上,就像是在抚摸着已故妻子的脸庞,片刻之后,秋心封上蜜蜡,将鲁云的灵位也立了起来。.` 点上燃香。秋心在灵前站了许久,不能自胜,青寻站在身后,手中拿着烛火,盈盈火光,闪动不定。 “青寻姑娘,你跟我回青桑山吧!”秋心突然出言,青寻手上的烛火都晃动了两下,让二人的影子在屋内很是高大。 “嗯!你说什么都好!” ………… “多谢方丈大师的收留,晚辈感激不尽。在山中叨扰多日,只是归心难却,今日便要告辞了。” 第二日一早,秋心才一起床,门前就站着慧冲方丈一人,秋心迎进门内,当即就这么说了一句。 慧冲方丈稽一礼,道,“施主心性坦然,老衲佩服。既是要走,何不了却了红尘俗事,放下心中执念。” “晚辈自欺多时,仍难弃难舍。此一去便是要断绝红尘之事,世间之事,皆无心顾念,万往大师成全。” 方丈转身面对着床边的那个禅字,许久才言,“十八年前。也有人住在此处,她心性纯洁善良,顾念他人,执念难舍,便像是你一般,身具佛缘。 她生是女子,难收为为弟子,只能在此建起禅房,任她住在此处……” 秋心闻此,便出言打断,“方丈大师,晚辈已经听得足够多的故事了,如此禅宗禅语,不想再听了。” 慧冲却是没有应他,依旧说道,“她在此静修佛理,却没有想到她已有身孕,恰巧当时瓮城中凌家夫人也要生养,便将她送到了凌家。 没有想到凌家待她十分亲切,并且指腹为婚,可是快要临盆之时,她偷偷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阴州。.` 老衲受人所托,在此地照看于她,却没有料到此次下山,等她再次回来,却已经散尽了心头之血。 怀抱男婴,身中火毒,老衲费尽了心思,却已是回天乏术,没有救下她,只能依她所言,将天山雪玉捏碎两半,作为定亲之物,半枚戴在男婴身上,半枚送到了凌家,之后将她的遗体,连同婴儿送到了泰山。 此事,也是老衲此生所为,最为心悔的一件事,那男婴被抛弃在瓮城之外的破庙中,也幸得她搭救,才活了下来。 至于天山换血一事,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个母亲甘愿看到这样的事情生呢? 施主心性纯实,这样的道理自然是懂得,所为知往矣不可追,对于以往之事,若是不能放下,自然是心中之恶,老衲言尽于此,施主保重!” 至此,便将一切的事情联系起来,蓝沐月在阴州诞下鲁云,被火鉴派劫走,种下火毒,之后用假的神剑诀换下婴儿之后。 便来到了晖州,在晖州瓮城的破庙之中救下弃婴,这也是天山换血的起因,可是蓝沐月自是善良。 母性压过人性,便救下自己的女儿,可是之后又自觉对不住男婴,才想尽办法,取了万年寒冰,盗取了天山雪玉,散尽了心头之血也要将男婴救下来。 尹施允之所以怪罪慧冲方丈,是因为他将怀孕的蓝沐月托付给慧冲,可是慧冲没有阻拦她回阴州,才生了这么多事,导致蓝沐月身死。 怪罪秋心,也是因为蓝沐月是为了救下男婴,才耗尽精血,秋心聪慧非常,自然知道慧冲所指。 也知道慧冲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打消自己心中的嫉恨,意为告诉他蓝沐月实于他有救命之恩,绝非当时天山掌门田卅所言。 田卅意欲激起秋心心中的仇恨,想要宣泄尹施允夫妇盗走天山雪玉的的愤恨,慧冲想要他放下的,也正是此事。 可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如若早就知晓此事,秋心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山,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体内的火金之息被聂恒等人现。 更不会与鲁云相识,她不会死,师父也不会死,可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秋心已经放下了,已经不能不放下了。 他此刻只想完成自己最后的承诺,那就是带着鲁云与师父,回青桑山,再也不下来了。 “多谢方丈提点,晚辈心中已对她无记恨之意,此中恩怨,晚辈也不愿多闻。”秋心心中平淡,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他事。 拉着青寻的手,他们背着鲁云与谷藏锋的灵位,踏出了禅房,顺着山间小屋,回到了前山。
此刻山上金黄色的菩提树,尽皆出巨大的轰鸣颤抖声,在大雄宝殿之内的金刚降魔杵似乎遇见了莫大的威胁,开始晃动。 站在这离大雄宝殿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的地方,秋心还能感觉得到,下意识拉紧了青寻的手。 青寻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道,“晖州有大恶之人来犯,菩提树响动示警……”可是青寻看着山上山下的密宗弟子,都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按理说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们也应该是察觉到了,可是此前,慧冲也在后山,没有想通这层道理,她拉着秋心,说道,“我们走吧。” 二人顺着前山那巨大的石阶,缓缓地走了下去,山道两边的菩提树响动越来越剧烈,声音直欲将二人吞噬。 青寻似乎有些害怕,拉着秋心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最后看了山上景色一眼,秋心头也不回,下了须弥山。 ………… 这时在山前寺院门口,慧冲连同两个入室弟子,恩施,恩觉,看着秋心远去的身影。 “师父,难道就任由他这么走了?”恩施看了一眼山上的场景,目中说不出的担忧。 “经此心变,他心中恶念迭起,纵然他此刻表现得十分平静,尚能压制得住,可是如此下去,终有一天会爆。 菩提树示警,便是因为他,至善之人,稍有不慎,便会成为至恶之人,可是佛道有言,不行恶举,尚非恶人,留下他,又能怎么样? 十八年前,他,不是照样没有留下么?” 恩施点了点头,与慧冲一齐看着山上这千树共鸣的场景,直到秋心下了山,这声音才似乎慢了下来。 ………… 等到秋心他们走到山下,早有一人等在那里,坐在路边的大石上,为人算命,正是道先,也只有他,在这密宗佛家之地,才敢打起算命的幌子。 青寻见了道先,立即松开秋心的手,走到道先旁边,喜言道,“爹爹,你怎会知道我们要下山来?” “我自然是知道,不然又怎会是你的爹爹。”秋心一人鄂在原地,父女二人在旁说了多时,才意识到秋心站在一边。 秋心上前一礼,“前辈神机妙算,晚辈佩服,今时晚辈欲与青寻同回青桑山,不知前辈可否一同前往?” 未等道先答话,秋心猛然间听到了几声“吱吱”的叫声,接着便是心中狂喜,回头便有白色之物扑到他的怀中,额间带着一抹紫色。 正是小白,小白在秋心怀中,指着道先父女,鼠目之中都是责怪愤怒,秋心笑着拍拍它,“走,我们回家咯。” 万事皆具,时至正午,正是上路的好时间,路上人来人往,小白跑在最前面,也没有因为与秋心多时未见而多依恋他,许是也想念青桑山了,想要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