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沙县
“沙县小吃？” 贾天机念叨着这家小店牌匾上俗不可耐，甚至可以说可笑的名字，有些诧异。他听过这家连锁型小吃店的大名，它和武当一样，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 一千年前，沙县火遍大江南北，一千年后，它和长期缺水的胡杨树一样，开始慢慢凋零。 胡杨这种东西活得很骄傲，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可是……就算咬着牙坚持了三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骄傲了三千年，也悲壮了三千年，那又怎样呢？三千年后，还不是得和狗娘养的现实妥协？ 无论曾经怎样的辉煌，在时间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终归要被腐朽。 不管是武当，还是沙县，还是他的师傅，还是这家小店的店主，他们终究已经老了，残喘的活着不肯倒下，是为了维护那最后的尊严。 贾天机准备进去看一看。 推开透明磨砂玻璃门的瞬间，一首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古典音乐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在他耳畔炸响，振聋发聩，让他木偶一般，呆立当场：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记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 …… 贾天机对这首老歌太熟悉了，熟悉到了骨子里，他就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这是一千年前许冠杰的成名之曲《沧海一声笑》，喜欢这种老歌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更喜欢《战舰天堂》《BestWishes》之类的嘻哈风，摇滚风和金属风。 复古？那都是给心已经老去，要进棺材的人准备的。 听到这首歌，贾天机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是哪个天地大变后落寞的隐世高人。 直到老头扣着鼻孔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台卡带的古董收音机，不满的拍了拍。 幻想破灭。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毛发被被精心梳成了可笑的3，7开，好像还抹了发胶。他穿着印有沙县小吃四个字的白色工作服，头上戴着可笑的厨师帽，正在挨个耐心擦拭小店里不多的六张桌子。 贾天机从这个细节看出，这是一个跟沙县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男人。 可是这间干净的小店里，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老人失望，却不气馁。依然勤勤恳恳地擦着桌子上并不存在的油污，这件事他干了几十年，很熟悉，也很顺手，还很舒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老人的瞬间，贾天机格外地想念他师傅。那个没用的老家伙以前也是这样勤勤恳恳地打理着武当山，弄出一个又一个可笑的武当振兴计划，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想起古代一个叫薛之谦的歌手，他写的歌很好听，可是没有人听。于是每次发歌前他都会到处推荐自己：我写新歌了，你来听一下好不好，不要钱。 像个小丑。 老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店里会有客人，看到贸然闯入的贾天机时，愣了一下。 “水电费不是才交过的么？” 感伤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贾天机黑着个脸，我看起来很像收水电费的么？你见过这么帅的收水电费的么？ 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收水费的，我是来吃饭的。” 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底气不足补充道：“我身上就十块钱，可能不大够。” “吃饭的？”老人楞了一下，嘴微张，继而缓过神来，激动地快步走到贾天机面前，给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够了够了，十块钱够了。小店这里有鸡腿饭套餐，鸭腿饭套餐，还有rou丝炒饭套餐，都是10块，并且提供免费续饭。客人你嫌贵的话我们还提供水饺和馄饨，一律8块，馄饨可以现煮，不过水饺要等会儿，得先化冻。” “免费续饭？还只要十块？”贾天机听到这，眼睛都绿了。 沙县小吃，一千年不涨价，绝对的良心民族企业啊！ 这次邂逅，也决定了后世的几千年里，沙县大酒店都作为所有武当弟子认定的唯一官方大酒店。 史称，沙武会谈。 贾天机自然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历史中留下了怎样浓厚的一笔，他只是一个饿疯了的穷B而已，大声道：“给我来个鸡腿饭，多加鸡腿多加饭，谢谢！” “好咧，客人您稍等，旁边有电视，您可以先看着，最新的一期《奔跑吧，姐夫》就不错，我最喜欢里面的Angeleaunt，那小姑娘长得真体面，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饭一会儿就好，别着急。” 老爷子效率很高，明星Angeleaunt身上的铭牌还没有被撕下来，鸡腿饭就端上来了。 说起来可怜，从下山起，我们尊贵的贾掌门一顿囫囵饭都没吃过，惨啊！贾掌门把晶脑放在旁边充电，提起筷子一顿狼吞虎咽，含糊不清道：“好吃，真好吃！” 老人又端来了一碟咸菜和一大碗紫菜蛋汤，慈祥笑道：“都是家常菜，哪有那么好吃？客人您是饿久了吧。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贾天机头都没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扒拉着饭食，含糊道了声谢。 就在这时，“duang”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了开来。 一胖一瘦外加一个乞丐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大……大……大哥！就……就……” “就是他，抢了我们的钱！” “对，就……就是他！” 贾掌门被吓了一跳，饭都咽住了，赶紧喝了口紫菜蛋汤，拍着胸脯把气撸顺，抬起头，我去，又是打劫小学生的那哥俩，他们居然跟过来了。 贾天机叹了口气，兄弟，活着不好么？ 再定睛一看，吆，他们的帮手还是个熟人！白天那个打劫不成反被劫，自称猫爷和他抢鸡腿的乞丐！ 猫爷今儿也是点背，他真名许奈亮，说起来他身手其实还不错，跟着一个高人学过几手不全的打狗棍法，不然也当不成这群小混混的老大。 那高人看他天赋实在一般，实战中面对三只恶犬，打狗棍让他耍成了被狗打，实在没脸说教他的是天下闻名的打狗棍法，就告诉他这门神功叫打猫棍法，从此许奈亮改名猫爷。 猫爷仗着这两手功夫，加上他有点眼力，大人物从来不去招惹，在贫困人民中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大概就是游戏里新手区一哥的意思。可是白天却不小心因为一个小鸡腿和贾天机发生冲突，平白挨了一顿毒打。贾天机走后，他心中疯狂吐槽，武功这么高的人，需要和自己在垃圾堆里抢鸡腿吃么？ 这人有病！ 心里一肚子火一天都没处发泄。等到晚上胖瘦哥俩居然告诉自己他们丐帮在燕京小学那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人砸了场子，保护费都被人抢走了！ 这还能忍？ 于是有了上面一幕。 瘦子上前两步指着贾天机，对着猫爷忠心耿耿道：“猫老大，就是他！这小子不顾您的赫赫威名，在您的地盘上抢走您的保护费，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猫老大，事先说好，我瘦子真不是挑事儿的人，可这事儿搁谁都忍不了啊，反正搁我我忍不了！” 瘦子没有注意到的是，认出贾天机的猫爷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啪！ 耳光清脆。 猫爷指着瘦子痛心疾首道： “我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我们混黑社会的，要讲文明，树新风！你怎么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暴力能解决问题么？啊？” 瘦子捂着脸，看着猫爷，满脸委屈，我没打架，我是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