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掌门
夜深人静，蒋冰清睡在特质的合金金属大床上，枕头湿了一片。 她妈坐在床边，瞅了瞅她，想安慰一下这个女儿，给她一个抱抱，发现直径太大，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蒋冰清突然爬了起来，瞅了瞅她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和她老娘的差距，沮丧道：“妈，我是你亲生的么？” 女人温柔道：“怎么会不是呢，你看，我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你……仔细看的话，也有两只眼睛一张嘴，肯定是我亲生的啊。” 蒋冰清被逗笑了，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老妈你这么好看，我这么丑呢？唉，其实我也很想变得苗条啦，穿着印有栀子花，很显身材的漂亮白色落地裙，一出门大家都喜欢我，围着我转。好啦好啦，就算不围着也可以，至少……至少不要把我当怪物，都躲着我。” 女人心突然疼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轻声道：“孩子，明天是你生日，妈送你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蒋冰清充满希望道：“是那种两米多高会说话的布袋大狗熊么？”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着漂亮栀子花的落地裙咯？算了，肯定也不是，买了我也穿不上。到底是什么？妈你快说啊……” 女人含笑道：“保密，不过妈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切，装什么神秘咧？反正不管什么礼物都不能把我变漂亮啦。” “那可不一定，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能把我变漂亮啊？” 女人笑而不答。 “那我们拉钩，你的生日礼物必须得让我喜欢才行！” “好，拉钩！” 两根小指勾在了一起，画面定格。 时针在蒋冰清的期待中慢慢走向十二点，蒋冰清自然感觉不到，天地之间的灵气浓郁程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妈，时间到了！我的生日礼物呢？” “转过去！盘膝坐下，五心朝天，气沉丹田！” 女人突然喝了一声，蒋冰清本能照做。女人一掌缓缓推出，印在蒋冰清的背上，随着她的动作，女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模糊起来。 蒋冰清只感到一股柔和的真气向她度来，暖洋洋的，很舒服。下一刻，这股真气突然变得如刮骨钢刀，锋锐无匹，将她的每一寸肌rou开始分割，刺痛。 蒋冰清闷哼一声，女人声音从后面传来：“忍着！跟着我真气的节奏进行吐纳呼吸。” 蒋冰清听到这，强忍着凌迟之苦，再不敢动弹分毫，慢慢跟着女人的节奏开始吐纳。 大量rou眼可见的水蒸气从蒋冰清的体内散出，她就像一壶烧开的水，身体烫到骇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却有清光万丈，雾气缭绕。 斗转星移，夜晚慢慢过去，蒋冰清忍受着一夜的刮骨之痛，任由真气在她体内四处游走，却没敢稍动分毫，她知道，习武之人在运功之时切忌被人打断，否则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当场毙命。 整个房间内，像是下过一场雨，水汽氤氲。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外射入，女人终于停止了真气的输送，蒋冰清也睁开了眼。 她先是习惯性的蹦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子蹦起三米多高，撞在了房屋的顶上。 “哎哟！发生了什么？” 她揉了揉脑袋，随即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身体要害。 那件原本很合身的定制睡衣此刻显得无比宽松，在蒋冰清起身的时候，直接滑了下来。 “不会吧？我……我好像变瘦了？” 蒋冰清瞧了瞧自己的胳膊，难以置信的捂着嘴，飞快跑到一面落地镜前，一个窈窕的女人身姿，出现在了镜子里。 蒋冰清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就是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么？她好喜欢！ 她甚至都不敢掐自己，哪怕是梦，也愿意这个梦做得久一点，长一点，醒的迟一点。 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里，现实中，灰姑娘就得有灰姑娘的觉悟咯，被人当成垃圾，随意的扫进簸箕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现在，灰姑娘要穿上她的水晶鞋了。 良久，意识到自己居然不是在做梦的她惊喜道：“妈，你看啊妈，我变漂亮了，我真变漂亮了……” 没有回答。 蒋冰清转头，揉了揉眼睛，惊呼一声：“妈，你怎么了？” 原本那个四十多岁，保养地却和二八少女一般，朱唇皓齿娥眉眼的女人不见了，床上无力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面容枯槁，苍老了何止十岁，她的时间一夜之间被人偷走了。 蒋冰清随意披了件衣服，跑了过去，惊慌失措道：“妈，你怎么了？我立刻给你找医生，妈你坚持一下。” 老妇阻止了她打急救电话的动作，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这个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儿，眼角里笑中带着泪，泪中又掺着笑，心满意足道：“真好看啊。” 蒋冰清抱着老妇轻飘飘的身子，焦急道：“妈，你好起来啊妈。”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嫁给贾天机么？” 蒋冰清摇头。 老妇拉着她的手，缓缓开口：“孩子，记好了，你是我柳忘愁的女儿，峨眉派当代大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峨嵋派？” 老妇叹了口气：“都是些被历史遗忘的老东西了。不过，身为老东西的我，却没有走下历史的觉悟，说到底，我不甘心啊…… 二十年前，星宿派老贼丁引偷袭峨眉，想要夺取上古神兵倚天剑。他打不过我，却用寒冰神掌偷袭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你。你的父亲替你挡下致命一掌，你被余波扫中，虽然侥幸保得性命，却留下了这古怪后遗症。你父亲追着老贼远去，这么多年来，生死不知，直到今日那个武当的小混蛋拿着信物来到我家，我才知道你父亲也许还没有死，至于他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母女团聚，我却是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你父亲离开后，你的病一天天加重，我带着你遍访当世名医，那些所谓的杏林圣手却都对你的病束手无策。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有办法才叫怪事。你这病要解，难，也不难，只要有一名当世绝顶级的高手肯舍去一身内力为你化解这星宿老贼留下的寒冰奇毒，你经脉内郁结的水汽散去，浮肿没了，病症自解。 娘这些年不是不舍得为你舍去这身功夫，别人看你越讨厌，娘心里就越苦涩。只是我心里总是念着…… 我是峨眉掌门啊，振兴峨眉是我推不掉的担子啊。 天地大变后，要振兴本派本来就难，如果我武功尽失，振兴峨眉的事儿，就更没谱了，哪天到了下面，实在没脸见峨眉的列祖列宗，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 不过，娘今天终于想明白啦，振兴峨眉什么的，和你刚才的那个笑比起来，都是小事。师祖要怪……就怪我好了，不关你事。” 老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蒋冰清摸着老妇冰冷苍老的面颊，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先是一滴两滴，最后串成线，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不要变漂亮了，我再也不要变漂亮了，求求你把内力收回去，是我以前不懂事，我以后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变漂亮了……” 老妇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喝道：“蒋冰清听令！” 蒋冰清跪坐于老妇面前，哽咽道：“弟子在！” 老妇右手单臂持着一把七斤四两白色长剑，声若炸雷，掷地有声： “峨眉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起，峨嵋派第六百代掌门柳忘愁将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蒋冰清。蒋冰清，你作为本门新任掌门，务必恪守峨眉教规，谨言慎行，事必躬亲，莫忘替天行道，心怀天下。盼你有朝一日，能够再次光大本门，兴我峨眉，扬我门威。蒋冰清，这些，你……能否做到？” 这一刻，老妇本来灰暗的瞳孔里，迸发出无限光芒，无限希冀。 蒋冰清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把价值连城的倚天长剑，尽可能地大声答道—— “弟子，遵命！” 当她接过长剑时，老妇笑中带着泪，满意的说了句：“好孩子，好孩子。” 送出象征着掌门之位的倚天长剑后，心愿已了的她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神态安详。 峨眉一代掌门，天地大变后近百年来唯一将真气修炼到通天境的奇才柳忘愁，死于无名。 …… …… 蒋冰清终于在卧室里找到了她的生日礼物，拆开精美的包装盒后，那是一件白色落地长裙，很合身，上面点满了漂亮的栀子花。 每一朵花，都开出了一个少女曾经的梦。 蒋冰清蜷缩在房屋的角落里，额头紧紧贴在那件漂亮的裙子上，她不仅泪流满面，还呜咽抽泣起来。 蒋冰清，没有mam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