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于叶
清水码头是青水小镇上唯一的一个水路港口，平日里总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可是自从孙无痕创立了路上行以后，他们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很多客人都转投了孙无痕，只有少数来往多年的老主顾还顾忌着多年情分没有撇下他们。于慎知道，照这样下去，清水码头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其实他最在意的是码头上那几十号跟了他一辈子的兄弟，如果孙无痕能不计前嫌的启用他们，就算要他交出清水码头也无所谓。坏就坏在，据说这孙无痕为人倨傲，从不肯用外人。他身边有一支百人的青衣隐卫队，全部都是他一手培养提拔的，个个都训练有素。这支队伍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护卫着孙家，令孙无痕在短短几年间便一跃成为阡陌城势力最大的人，也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城主的位置。若不谈别的，其实于慎还是很钦佩孙无痕这个人的，只是立场不同，两人注定成不了朋友。 于慎站在码头的板桩上，望着岸边停泊的寥寥几只商船，轻轻叹了口气。 “老大，信已经送出去了，相信不久后孙无痕就会有动作了。” “嗯，去安排吧。早晚要跟孙无痕碰面，这一仗在所难免。”可是他却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神色黯然了下，转而又道：“对了，孙小姐还好吧？”一天一夜了，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不知道还闹不闹？ “没事！被猴子一吓，听话多了，连我们拿走她头上的金钗她都没吭一声。”人高马大一脸忠厚模样的单雷嘿嘿笑道。 “嗯，那就好。猴子性子急，你要多照看着点，别出了什么岔子。” “嗯，知道了，老大。”单雷应道，突然又有些犹豫的问道：“老大，你说，孙无痕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于慎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清水河平静的河面，久久出神。 单雷挠了挠头，心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正要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纤柔悦耳的声音。 “哥哥，大雷哥，来吃酥饼吧。” “嘿嘿，叶儿，你来啦？”单雷转过身看到一个挎着竹篮，一头乌黑秀发被一条蓝色丝带绑在一侧的俏美少女，立刻走过去，不客气的从她竹篮里挑了一个最大的酥饼啃了起来，一边吃嘴里还含糊不清道：“大娘做的酥饼就是好吃，比那饕餮阁的点心也不差！” “少拍马屁了！”叶儿嗔了他一句，然后转身走向于慎，拿起一个金黄色的酥饼递到他手里，“哥哥，你也吃一个吧？” “往年娘做些酥饼，分都分不过来呢。可如今……”于慎望了望萧索的码头，幽幽的将饼放了回去。 “哥哥，我知道你为了码头的事很心烦，可是很多事不是苦恼就能解决的。愁是一天，乐也是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尽力就好了呀。” “meimei，你不懂。”于慎叹了口气，抚了抚meimei的头，“去将饼分给大家吧。” “嗯，哥哥不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叶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挎着竹篮走下板桩，向码头的货场走去。 “大家都歇一歇吧，叶儿姑娘给大家送酥饼来了。” 码头的管事赵大叔拍了拍巴掌，招呼着正干的起劲的一众杂工们，人们听了纷纷抹了把汗，放下手中活计聚到了叶儿身前。叶儿放下竹篮，微笑着将酥饼一一分给大家。 当她走到一个身形瘦弱的杂工跟前，轻咦了一声，随后笑问道：“这小兄弟看着好面生，是新来的吗？” “是啊，这小子昨天夜里走到咱们这里饿晕了，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他当了个杂工。”赵大叔一脸和蔼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叶儿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眼神却异常清冷的小兄弟。 “他叫小然，不怎么爱说话。”赵大叔又接口道。 “小然？那你家在哪里？父母呢？”叶儿仍是好奇的盯着小然。 易翩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不怎么想搭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少女的，可似乎人家就是粘上了她。 没错，这个小然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易翩然。她混进码头本来是想救孙萌萌的，可是一天一夜下来，她忽然有些犹豫了。 在这个清水码头做工的人，全都是出身穷苦，甚至有很多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于慎收留了他们，那些人才得以存活至今。而且这个码头阶级差别没有那么分明，大家在一起做工，就像一家人一样。而所有人对于慎和于家人都很尊敬，因为没有于慎便没有现在的他们。 翩然也曾想过很多关于绑匪的模样，穷凶极恶，乖张狠戾，凶神恶煞……可是她看到的是于慎的无可奈何与绝望挣扎。这不是一个正常绑匪该有的表情，所以她开始相信于慎绑架孙萌萌，真的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本来救了孙萌萌，她可以转身就走。可是不知为什么，昨夜那么好的时机，她却没带孙萌萌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因为她想确认一些事。然后她也确认了，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于慎时会觉得他很奇怪，因为他的目的跟那两个逃跑的家伙说的一样，只是想自保而已。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精心设计，早已被别人识破，更甚者，那个孙无痕也许早就计划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救了孙萌萌，于慎的计划自然落空，而孙无痕无论怎样都不会放过清水码头，这里的一切也将会在未来颠覆。 也许，她来救孙萌萌就是一个错误。结局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有没有绑架这一出，清水码头早晚会被除名。 那么，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这么多余，无论在哪个世界，被抛弃的总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应该改一下这个既定的结局？她虽然希望平静生活，却不想每次活过后都淡而无痕。被人遗忘的感觉很不好，也许做一些事，会让心底的失落少一些吧。还有一点是，这个码头上人们相处的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那段叶云开还在身边的日子，那样温和，那样平静的日子，她在此刻突然回忆起来，竟然有些舍不得。所以，为了留下这份感觉，她决定要多管闲事一回了，反正这对她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然？小然？”见易翩然恍神，赵大叔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叶儿姑娘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呃，没有。”翩然怔愣了下，随即回道。 “你说什么？没有？”叶儿很是惊讶的瞪大杏目。 “是啊，没有家，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翩然淡淡应道。 “啊，那你还真是蛮可怜的呢。”叶儿同情的望着他，随即从篮子里又多拿了两个酥饼送到她手里，笑道：“不过没关系，来到清水码头就不会再让你饿着。来，再给你两个饼。” 翩然扫了叶儿一眼，默默的接过酥饼，却没有说感谢的话。不过叶儿并不以为意，仍是兴致勃勃的介绍：“我们清水码头的人都很好相处的，像赵大叔，和蔼可亲，大雷哥憨厚老实，猴子哥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最仗义，还有我哥哥，你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老板着脸的样子，其实他心最软了。你安心在清水码头住下，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哦？是吗？可是我听说孙无痕垄断水路生意后，清水码头似乎也受到不小打击呢。”易翩然状似无意的提起。 叶儿明眸暗了一下，随即又笑靥如花道：“没关系的，我们又不与人相争，他总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吧？再说了，哥哥也会想办法不让这种事发生的。” 很显然，这个小姑娘就如同那个被孙无痕保护过度的孙萌萌一样天真，她们从来没想过事情会严重到什么程度，这并不是一场两个男人的战争，也不是所谓的生意场上的你争我斗，而是在历史进展中不分对错的场场淘汰，而输的那一个，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过去。而成为过去的代价就是无数无辜的人流离失所。这些温室小花是不能理解这些事的，如果她不插手，这事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是啊，不要这种事发生就好了。”翩然也随声附和了一句，可是于叶不会明白左右这一切的不会是于慎，或者是孙无痕，而是她，一个本来与此事毫无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