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英气显】
“爹,”赵云道:“马儿都死了。” “袁公另外给你送来三匹马,且去府外牵了来。” 赵云闻言大喜,便欲飞步窜出,秦施喊了声“慢”,道:“你先酝了一匹,留下两匹空马。” 赵云知道父亲担心这三匹马儿又有暴毙之惨情,点了点头,推门出屋。 “岭儿,”秦施肃容道:“子龙通马之力,日益强劲,你亦须多多努力,于武道上不可懈怠。” 秦岭枪法之精,本在赵云之上,这数日之中,虽见识到赵云通力之强,但亦自忖骑斗可胜,当下笑着应了声是,迈步出屋,甫一上马,只闻府外蹄声清脆,赵云手舞长枪,策马而入,笑道:“爹,这是三匹好马!”话音方落,调转马头,同时催发通马之力,只见马儿跨前数步,轻轻一纵,于四蹄凌空之际,翩然转身,稳稳落地,姿势潇洒利落至极。 “岭儿,你枪法确是比子龙高出一筹,”秦施站在一旁,出言提点道:“但子龙通力勃发,马儿蹄法必章法大异,你须小心应对。” “是!” “子龙,当日公孙将军与张燕一战,你亦瞧得分明,”秦施转面望向赵云,缓缓道:“若以单单枪法而论,公孙将军实也强不了多少,但却仍将张燕斗得几无还手之力,所凭正是蹄法高明。” 赵云双目闭起,将当日雪馆外的一战细细回忆,深深点头。 “切记,通力如潮,切不可强放强收,”秦施道:“莫又将马儿累死了。” 赵云答应一声,拍了拍马儿的额头,调转枪头,笑道:“领教二哥高招。” 这兄弟二人多年来一同习武,独斗拆招,不计其数,这一句“领教二哥高招”,不知说了多少遍,但就是这一句如此熟悉的话语,此时却另秦岭闻之一怔——他端坐马上,眼望着眼前英气勃发的赵云,顿生陌生之感,只觉得赵云在数日之间,身上仿佛有了另外一种气质。 这种气质,不是令人心颤的杀气,而是一种从容淡然,却无处不在的灵气。 不见漫天飘雨,衣衫却微湿。 往日交手,虽不乏酣斗百合之局,秦岭总是胜多负少;但今日,此时,此地,恍惚之中,秦岭忽然觉得这一战必败无疑——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连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赵云见秦岭表情凝固,久不出手,一声清叱,进蹄扬臂,长枪抖刺而出。秦岭未战心乱,遮拦不定,斗了十余合,“噗”的一声,已便被赵云击中右肩。 两人对招,正是以枪柄击中身体决胜负。 “用心!”朝秦岭怒瞪一眼,喝叱道:“再来。” 赵云收枪回马,再次出击。秦岭稳住心神,这一次出招,自是稳健得多,但赵云胯下之马,蹄步灵动异常,使得他出招之力度,速度,精度,均大胜往昔。秦岭连连呼叱,守不多时,又被敲中腹部。 秦施在旁瞧得分明,知道赵云枪法并无明显精进,正是凭借蹄法,得以将骑斗之力提升,乃点了点头道:“岭儿,出营。” 秦岭闻言错愕,道:“爹......” “出营!” 秦施此言,明明白白,是要让秦岭一营四骑,聚斗赵云。大屋中的秦夫人闻言,由兰儿挽着,走到院中,朝丈夫嗔道:“你又发什么疯?” “你莫管!”秦施向妻子摆摆手,道:“反正用的是枪柄,伤不了筋骨。子龙,我欲窥视你通力奥秘,须你出全力不可。” 赵云正待答话,门外骑兵报一声“文将军到”。秦施闻言,微微一惊,三步并作两步,亲自开了门,躬身含笑,将文丑迎了进来。 文丑右掌抓住秦施肩膀,迈步府中,大声道:“秦兄,叨扰!我欲与赵将军一谈。”他此来正是要设法帮赵云将一身强劲之通力,转化为控营之力,抬头一瞥间,却见赵云与秦岭均是手持长枪,立马院中,哈哈一笑,道:“这兄弟二人正在练招么?好得很!秦兄,我今日可要细细观斗。”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秦施笑道:“这两个孩子,鲁钝至极,正要须文将军提点。” “好说,好说!”文丑昂首阔步,来到院中,抱拳与众人打了招呼,嘿嘿一笑,在旁站定,指着赵云,道:“来!瞧瞧你本事如何。”一面望向秦施,问道:“怎个斗法?” 秦施笑了笑,道:“正要让秦岭引一营四骑,与其相斗。” 文丑“咦”了一声,脸现惊奇之色,道:“妙得很,来!” 秦施点了点头,朝赵云秦岭二人各凝望一眼,肃容道:“你二人可须好好表现一番,若能得文将军几句点拨,必是受益无穷。” 赵云与秦岭斗了两场,忽觉自己通马之力,运转收放,大有精进,但独斗秦岭一营,定是必败之局,唯有尽力遮拦,力求不在文丑面前露丑,闻父亲之言,不由窘然一笑。 秦岭两次速败于赵云,心乱难止,怒火隐现,又见文丑前来观战,心中决定全力以赴,乃呼来四骑,双眉一轩,对赵云森然相向。 赵云气敛神聚,长枪点地。 秦岭闷叱一声,一营四骑分四个方位袭向对手,四柄长枪同时攒刺,势道颇为迅猛。赵云运起通力,胯下马儿四足忽振,斜斜一移,令四敌之击,尽数落空。 场边文丑秦观见了,同时叫好。 秦岭一营之数虽远不如秦施,但攻系战法之道,颇得其真传,此招全力出手,想赵云必是遮拦不及,料不到被他如此轻描淡写,一避而去,当下怒吼一声,聚力右臂,长枪挥处,扎向赵云左胯。赵云挥枪格挡,骑形倏退,蹄步急旋,枪柄一压,敲中其中一骑后脑——这骑兵正想趁着赵云与秦岭厮斗,从背后偷袭而至,不想赵云转身迅捷,竟尔绕到自己身后,来不及封挡,便被击中。 此招大是惊艳,瞧得文丑亦是一楞。赵云一击得手,胯下马儿更是落蹄如风,步法既奇且速,闪避不定间,手起一枪,又点中另一骑后颈。 秦岭见连连失手,不禁又怒又急,但他通马之力本是平庸,与余下两骑,无论如何拦截,均再无法将赵云围在垓心,而且如此来回补位合击,耗力甚大,蹄法已见缓滞;反观赵云之马,则越奔越快,气力不减反增。乱斗之中,赵云长枪一绕,“喀”的一声,又砸中一骑左肋。 斗到此处,秦岭顿感困惑沮丧,他眼风一扫间,只见兰儿紧紧搀扶着秦夫人,一对妙目,睁得又大又圆,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双唇微张,脸上是极其关切的神情——他从未在兰儿面前如此丢脸,把心一横,将通马之力尽提,与最后一骑,分左右奋力夹击。赵云斗得兴发,这次却不再避让,挺枪跃马,独斗二骑。只闻“嗒嗒嗒”之声连响,十余合间,赵云手腕一抖,长枪势若灵蛇,那骑兵“哎哟”一声,右腕被横扫而中,骨节急痛,兵刃脱手;秦岭心急之下,枪法更乱,斗不数合,被赵云斜斜一刺,“突”的一声,枪尾正正击落在他胸口之上。 秦岭脸色煞白,错愕之下,渐渐满面通红,“呼”的一声,竟又挺枪疾刺,正是当日在激斗黑山四恶时,使出的那一招“风雷一刺”。 场边秦夫人,兰儿和秦岩见状,同时一声惊呼。 赵云临战经验尚浅,料不到秦岭落败之后,又再行出招;而秦岭这一招恰恰又是聚了平生之力,距离极近,其势又猛,拆挡已是不及——霎那之间,只觉体内通力流转,马儿四足急屈急挺,往后纵跃,便如瞬间平移一般,竟生生避开了秦岭这一击。 “秦兄!”文丑摸着下巴,低声问道:“换做是你,这一招避得过么?” 秦施摇摇头,道:“格挡倒不难,避是避不过了。” 秦岭出力过猛,击空之下,重心尽失,身形一颤,竟险些从马背上滑落——骑斗之中,如此失误,已大是出丑露乖,若此时是以性命相搏,对手一抬手间,便可要了他性命。 此时秦岭心中燃起的怒火,已被一阵透骨冰凉的惊疑和失望,彻底浇灭,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强笑一声,道:“三弟,二哥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