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十年
看着怀里突然哭得像个孩子的神仙jiejie,林甫不由得暗暗叹息,自家jiejie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怎么总像是十来岁的小女儿。 若不是蒙得上苍不嫌弃,有一身不错的剑术天赋本事,还不得被人给卖了啊?也难怪,慕青竹以半个宗师的身份,这些年来却迟迟没有去打探当年的事情,只是留在叶王府照顾自己。 传道授业只是原因的一部分,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搞了半天她不被暗算了就不错啦!哪里还有那个余力从毫无头绪的那个京都政治漩涡里,揪出滑不溜秋至今没有任何线索的犯案者的本事。 不过她也算是幸运,碰到了穿越人士,承蒙教导这么多年,虽然自己不是真正的将军儿子,但为了慕青竹,就算将来同样命丧其中,林甫也绝不后悔。这是穿越人士尊严。 借尸还魂的林甫究竟算不算是将军儿子,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从穿越历程上看,林甫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间节点上穿越在这个小婴儿身上的。如果是在出生前,应当还是算将军儿子的。 不过若是在出生后穿越的话,这个事情就说不清楚了,因为这涉及到前世十分困难的一个哲学问题,判定一个人究竟是谁的依据是什么。倘若自己和将军儿子的情况是身体互换的话,究竟意识层面比较重要,还是身体层面比较重要。倘若是按照意识来算的话,不论自己的身体怎么换,终究以意识为准,那么林甫又有另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了。 他前世一直在思索,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完成超时空传送技术的话,该技术将人的rou体泯灭,利用高科技的技术将意识也复制,在于目的地用相同分子结构的材料重组这个人的身体,把意识copy进去,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人还是他吗? 虽然名义上他的意识还是原本的他,但是总给人的感觉其实是个复制黏贴的副本文件,已经算不得是原件啦。要说是同一个人,可原件分明已经被消灭啦!这种原理的超时空传送装置究竟是交通工具还是断头台,这个问题就说不清楚了。在外人的视角看来,你这个人还是你这个人,思维,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走进这个传送点的你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倒不是林甫闲的蛋疼思索这种问题,而是他刚刚成为穿越人士的时候,意识清醒但是根本没法自由活动啊!这种时候思考哲学问题是最打发时间的,而作为一个理工科专业的学生,林甫对于这种借尸还魂的穿越原理,也着实有着许多问题想要求证。 此时把神仙jiejie的脑袋揽在怀里轻轻拍打安抚擦眼泪的林甫,看着她伤心欲绝地说起自己当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总觉得这个事情略略有些荒谬。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自己,每天聊天打趣说俏皮话给她讲故事解闷的也是自己,可偏偏神仙jiejie在意的人是将军儿子。 从理论上讲,事实应当是,慕青竹从来在意的爱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将军儿子。但她在意的是将军儿子这个陈述句又没有任何的问题。林甫陷入了哲学的沉思,这是穿越人士特有的错位感。而不论在爱情,亲情,友情当中,这种情感的错位总是最寂寞的。 这些年来,林甫一直打算将来去替神仙jiejie了却这桩心事。但说起来,这只是觉得以神仙jiejie对自己的恩情,自己应当去做这件事。 前世的通信技术越发发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越发浅,越发俗,越发不堪一击。 当年儿时的林甫也是如此,在乡下的院子里,想要与朋友的联系需要跑到对方家门口去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而后事情变得越来越简单了,没有谁是拿起手机联系不上的。甚至能否秒回你的信息已经成了一种衡量友情的标准。 联系多了,关系却似乎是淡了。许多大学里勾肩搭背的“兄弟”,出了校门就再也没有联系。 许多当年心潮澎湃觉得会是一生至交的好友,很轻易地就断了联系。 见到谁口中都喊着兄弟,但其中究竟有几个是自己相信的,连他自己也不敢问自己。 在两万人的校园里,所谓的兄弟如果不刻意去约,可能四年都不会相见。那么毕业之后形同陌路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轻描淡写地和另一个人断了联系。 十年了,神仙jiejie仍旧无法提起当年事,说到一半就泣不成声。 人这一辈子才能有几个十年? 林甫看着已经丝毫不再顾及形象,把脸埋在自己肩上痛哭流涕,眼泪鼻涕打湿了自己小半衣衫的神仙jiejie。心中实在是思绪万千。 这份感情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虽然它呈现的方式如此悲情,但它所象征的意义很美,不是吗? 自己此生会找到这样的人吗?他或者她在自己逝去十年后,提起自己的时候依旧会忍不住地流泪吗? 或者,自己会碰到能使自己如此的人吗?在他去世后多年,两世为人,看多了前世那种人情冷暖新闻的自己,会不会像神仙jiejie这么放不下? 此时此刻看到神仙jiejie压抑了十年的心情突然爆发出来,林甫其实很想感同身受一下。他觉得如此的悲痛其实不算是一件坏事,因为此时越悲痛,越能够证明曾经拥有过极其美好的东西。而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就如前世的自己,连争取这一步都没有踏出去? 哭就哭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憋了这么些年想来也憋坏了。 林甫一只手轻轻拍着慕青竹的后背,一只手缓缓抚着她的头发。这事儿前世他虽是没做过,却是本能地无师自通。 抱着十岁出头的孩子痛哭,被小家伙安慰着,这在古人看来极其丢份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做得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