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重压之下（2）
“对了，你看咱们多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坐下来却又东拉西扯，只顾说话，忘了招呼你喝酒吃菜。来，为咱们的同桌时光干杯！” “喝酒尽力而为吧，喝好就行，别喝多。有人对喝酒很反感，认为办啥事都得先坐下来喝酒，似乎不喝酒就没法办事。”钟华山对喝酒似乎也不积极。 “确实也有不喝酒的，但只要是中国人，不管他来自东南西北哪个地方，请别人办事，饭局总是离不开的，民以食为天，在社交场合体现得最为充分。” 小梅示意钟华山夹菜，“如果没有大领导在场，我也见过在饭局上不喝酒的，但刚坐下来，就有人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不管工薪族还是生意人，抽烟的档次都很高。” 钟华山深有同感，“这些人不光自己吞云吐雾，还让在场的人吸他们的二手烟。” “喝酒抽烟是大部分人的嗜好，孰优孰劣无法说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在单位的信贷部工作，有一次听见两个客户谈论喝酒，一个说他在社会上办十件事，有八件事都是在饭桌上办成的。另一个说他办十件事，没有一件不是在酒桌上办成的。这就是现实的生动写照！” “想不到你一个做金融工作的，比我这个社会学专业的对社会现象感受还深，看来你接触的社会面比我更宽。” “尽管你学的社会学，但每天待在办公室，感受不到社会的实真面，你的岗位和工作性质，决定了你对社会不可能了解更多。你做的优抚工作相对单纯，接触的人和事都不复杂，如果换成手握审批大权或管理钱款采购之类的岗位，对社会的接触面就大不一样了。” “那倒是，不过咱们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了重逢。所以，酒还是得随意喝，别定什么标准或任务为好。” “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是个非常随性的人，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听你的。今天和你坐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曾经的同学和同桌的重逢，但我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请求，怕说出来让你为难。” “既然多年不见的同桌都重逢了，不妨把你的请求说出来，看看能不能让我为难。” “我前面说过，金融机构，特别是我们这类地方金融机构，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光鲜。内部竞争，相互攀比很厉害，我们都有揽储任务，单位领导给员工不断施加压力，任务年年加码，压得底层职工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这样，外人看不出来。那么你要说的请求呢？” “你们是不是每年都有一大笔优抚资金？财政将这些钱拨到你们单位后，肯定是分时分段逐渐往下发放的，不会是一次性全部发完，对吧？” “嗯，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 “我想问的是，你们一般把这些钱存在哪家银行？作为优抚科科长，你有没有可能让单位将这些钱存到我们银行一部分？说白了，就是帮我存点任务。所有正规金融机构利率都一样，存在我们那里可能还能享受一些政策方面的优惠。” “哦，饶了这么大一圈，做了这么厚的铺垫，你直接说让我帮你存任务不就完了嘛。” “我还记得读初中写作文时，有一次在作文中交代一件事情，因为没有做铺垫，语文老师是怎么当着全班同学训斥我的。为这事儿，当时你在心里一定笑话过我吧？” “看来初中以后你的作文水平大有长进啊！” “作文长没长进不知道，但步入社会后，才体会到了当时老师批评的有道理。” “言归正传。你对我们单位的情况还真有些了解，我们科确实有些钱，但那都是由局里的财务科存取掌管，我们职能科室需要时打报告，经局领导审批后交给财务科办理。我们不直接和钱款打交道。” “哟，这事儿就当我没说。”小梅的表情和说话语气都多少透着些失望。 “别急呀，也不是说一点希望也没有，事在人为嘛。前面的铺垫中你说什么来着？” “我那都是胡扯，这些年在社会上与各色人等接触多些，也学会了满嘴跑火车，你别在意。咱们今天主要是同桌重逢，别让我说的事破坏了咱们重逢的气氛。来，再喝一个。” “你放下酒杯，先听我把话说完。就你刚才说的事，虽然我们不直接接触钱款，但想想办法，希望还是有的。” “我真不想让你为难。说说看，如果是你力所能及，咱们就试试；要是超出你的能力范围，甚至违反单位纪律，咱们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任何时候都不要为难自己，没有那个必要。” 钟华山要张嘴说话，小梅打断了他，“这只是帮忙存任务，钱存在哪家银行都一样，谁的钱还是谁的，一分一文都不少，咱们又不想非法占有，因为那是违法行为！你说咱们活的好好的，为啥要做铤而走险的事？我们那个行业经常组织员工学习，对于遵章守纪，合规合法的要求，比任何其他单位都严格。”扯到哪儿去了？说完，小梅自己都笑了。 “你说的没错，单位的钱存在哪个银行，都照样还是单位的钱。具体存在哪家银行，完全取决于领导的意思或具体分管人员的意愿。虽然我们科不接触钱款，但我有个关系非常好的同事，也就是我的一个哥们，他就是局里的财务科科长，我和他说说，或许他能帮上忙。” “嗯，如果是这么个情况，我估计还真有点希望。那你怎么和他说？” “我怎么和他讲你就别管了，我还可以大胆预测，只要我和他提出这个请求，不敢说百分之百，起码也有九成的把握他能答应，我认为他应该给我这个面子。不过事成之后，你也得和人家见个面，你说呢？” “那是必须的，这种事最终还是要归到酒桌上来。虽然仗着你的面子，我可以不请他吃饭，但如果我是这样一个不会办事的人，这件事也就仅此一次，到此为止了，以后想也别想。纵然你的面子再大，你也不希望我每次都去找你吧？” “说的是。你想让人帮着存多少？” “要说多多益善，就成贪得无厌了，我没有那么贪心，咱得理解人家肯定不止你一个朋友，而且他上面还有局长副局长管着。就帮我存五百万吧，当然，如果能多存点，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好吧，回头我找他说说，我还从来没求他办过什么事，这是头一回。” “哎哟，把你的头一回给我了，我得更加感谢你啦。来吧，为了你的头一回，干杯！”武小梅在酒桌上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到一定程度，她不会和对方开过分的玩笑。 “好，干杯。我发现你喝酒还挺主动，一个女人，在外面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你老公不担心吗？我要是你老高，说啥也不让你在外面喝酒。” “所以嘛，你不是我老公，事情就这么简单。” …… 过了一个星期，钟华山告诉武小梅，他那个财务科的哥们同意帮助存一千万，但属于活期流水。 武小梅当然高兴，她让钟华山当天晚上约请对方吃饭，以示感谢。 …… 重压之下，激发出了大多数员工的潜能，在东升农村合作银行元年，全行的存贷规模增长近百分之四十，利润的增长幅度甚至超过了存贷规模的增长。年终总结会上，齐明远仍旧是一脸的严肃，内心却喜不自禁。 如今的东升农村合作银行，完全可以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在所有同级金融机构中，他们的存贷规模名列前茅，利润也不差，营业网点遍布城乡各个基层，是离普通百姓最近的金融机构。 元旦前几天，每个单位都忙着总结表彰，会议一场接着一场。谢云祥的迎春织物有限公司，本想请农行东升支行行长焦国强和东升农村合作银行董事长齐明远吃饭，因为时间冲突无法凑齐，只好推到元旦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 迎春织物公司的前身迎春棉纺厂，一直只在农行办理存贷业务，改制后的迎春织物有限公司，前几年也只与农行有业务往来。作为新老企业的一把手，老谢在焦国强当副行长时就和他很熟。 与齐明远认识后，迎春织物公司开始与滨海农村合作银行发生部分存贷业务。老谢知道分家前农行合行是一家，所以他想把焦国强和齐明远凑在一起请，但两位客人并不知情。 当天晚上，谢云祥把饭局安排在东兴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东兴国际大酒店。 谢云祥带着他的四位副总提前到预定的包间等候，农行行长焦国强随后也到了，坐下后，见还没有开始的意思，他问老谢还等谁。 真是说曹cao，曹cao就到，谢云祥刚说出齐明远的名字，他就推门进来了。 不用介绍，齐明远和焦国强是老熟人，他们曾经是上下级关系。 没错，土楼乡信用社办事处的第一任主任，当时给齐明远他们四个临时工上培训课那个黝黑敦实的年轻人，就是焦国强！他还是齐明远从临时工转为正式职工的推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