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拜年
“那是我安排他们代表单位来的，我自己必须亲自登门给你拜年。”关系好归好，但对于一生中的恩人，齐明远知道该怎么对待。 “哎呀，你们那么忙，时间紧张就用不着每年都来了。我没那么多说道。” “你不严格要求我，我自己得严格要求自己，永远做你合格的下属。”齐明远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跟我一个老头忽悠啥？” “好吧，说正经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老领导收下。”齐明远从随声携带的一只半大黑色皮包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到许增天跟前，不用说，里面装的是现金。 “明远，你这是干什么？单位的股金红利不是已经打到我的工资卡了吗？”许增天把信封往回推，谁知道他是不是故作正经。 “与单位红利无关，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年年这么弄，都让我没法和你见面了，你还是拿回去吧。”许增天确实不想收下。 “怎么和我变得这么客气了？我的心意你都不领，看来我是白当你的下属了。”说完，齐明远把信封塞进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你每年都来看我，让我真的不好意思。那我谢谢你了。” “我是来给你拜年的，你谢我干啥？咱们别说这个，快一年没见着你了，老主任，怎么样，身体还行吗？” “可能活动量小了，饭量有所下降，这一年还发现耳朵也有点背，你看我听你说话，偏着脸，身子还得稍微往前倾。” “嗯，老领导，你可得保重身体呀，平时多出去走走，要不去单位和老同事们叙叙旧，帮着我们指导指导工作；我要有时间，争取多过来陪你说说话，聊聊天。” “你这是说笑话吧？我一个退休好几年的老头子，已经两眼一抹黑，不闻天下事了，哪还敢去指导工作？如果真的去了，那就是为老不尊，去给单位添乱，遇到有人骂这老家伙怎么还不死，我看也是活该!” “看你说的，怎么可能呢？” “你来陪我聊天？那你就是不务正业。你不用惦记我，有家人陪着，我一点都不寂寞，每天过的很开心。你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把工作做好了，取得成就，我这老脸上也有光。那些知道是我当初举荐了你的人，如果议论起来，起码会说老许当年没看走眼。” “那就不指导工作，去单位的文体活动中心做些室内锻炼。” “我看还是算了吧，年轻时天天在外忙绿，很少顾家，已经愧对老伴，现在老了，只想在家多陪陪她，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家里就我们两个，我们算是相互陪伴，所以我也就不想一个人到处串了，在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齐明远点点头。 “再说，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感觉到，作为单位的一把手，凡事你自己觉得考虑的很周全，已经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利益，但要让人人满意，谈何容易？总有一些人对你有意见，只不过你是领导，在位时没人敢说。退休后就不一样了，再回单位去，如果遭到老同事的白眼，岂不是自找尴尬？” “也有道理。你现在还喝酒吗？能喝多少？” “我这听力下降了，医生让我戒酒，现在基本不喝了。要不，中午一定得让你留下来，咱们好好喝几杯。” “还是算了吧，我留下来就得打扰你和老嫂子休息。” “随你便，你这么忙，我也不强留。” 齐明远和许增天之间确实没有需要客套的地方，愿来就来，愿走就走。许增天退休后对原单位的事从不打听，也不关心，只是出于礼貌，他才随便问了几句，齐明远一一作答。快到中午时分，齐明远告辞回家。 第二家必须亲自登门拜访的，当然是老行长何克明家。这何克明既是齐明远现在的私人顾问，也算是他曾经的贵人，当初齐明远转正，正是农行行长何克明亲自批准的。 齐明远把拜访老行长何克明的时间推迟至初五以后，他知道初五以前，老何的三个子女都要回家和父母一起过年，家里一定很热闹。 在外地成家的两个子女及其家人，初五以后肯定要返回所在的城市，那时老何家里就会清静许多。但初七正式上班后再去拜访，意义就不一样了，显得对何克明不尊重，那就只能定在初六。 正月初六傍晚，气温有所回升，晚风将天空中的浮云驱赶的一干二净，太阳刚刚依依不舍地退居幕后，星星就迫不及待地眨巴着眼睛。齐明远开车出门，他要去拜访老行长何克明。 给何克明送礼，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老何多年来对烟酒不感兴趣，不必cao心给他送哪种烟酒才合适；复杂的是他不仅烟酒不沾，对穿衣吃饭也不讲究，假如你花几千上万块钱给他买服装，他可能一点也不领你的心意，你给他送海参鲍鱼，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转送给别人。 何克明喜欢的事物，只有书法和喝茶，书法是他的爱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表现出对某件书法作品爱不释手，他认为那样的表露无异于贪婪。 喝茶是他的老习惯，也有所讲究，即使他自己买茶叶，老何喝茶的档次和品味也是不低的。这倒好办，高档茶叶不算什么稀缺之物，只是送礼的人每次提着二斤茶叶，不免觉得礼轻，好在老何对此并不在意。 齐明远提着一只非常精致的礼品盒来到何家门前，开门的正是何莹丽。 “哎哟，这不是我们领导吗？爸，来客人了！”何莹丽一边和齐明远打招呼，一边往里通报。 “你们都在呀，过年好！”齐明远先与何莹丽寒暄。“老领导，过年好！大家过年好！”他换上拖鞋，走向客厅中央。 “明远来了呀，过年好！你们全家都好！”何克明站起来与齐明远握手。 家里除了何克明老两口，何莹丽和她丈夫汪尊平也在，这是齐明远第一次与汪尊平见面，在他们相互握手时，齐明远放眼打量，汪尊平大方脸，长得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高足有一米八。 何克明给他们两人相互介绍：“这是莹丽的领导，东升信用联社主任齐明远，这是莹丽的爱人汪尊平。”其实不用老何介绍，他们两个也猜得出来对方是谁。 何克明让他们坐下说话。 “年前事情多，年后前几天又觉得家里春节大团圆，肯定人多热闹，就没来打扰，一直拖到今天才来拜访，老领导，你莫怪罪呀。” “我是过来人，年前你都忙不过来，年后前几天幸好你没来，那几天老大老二两家人都在家，一下子多出六口人，你要是来了，恐怕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怪什么罪呀，你就不用客气了。”何克明示意齐明远坐到自己跟前来。 齐明远与何克明之间，和他与许增天的关系不同，他与老许之间有利益交往，还有工作上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并且通过在一起吃喝玩乐，进一步加深了相互了解。 与何克明的关系，完全是由齐明远对何克明的崇拜，进而发展成为相互欣赏，虽然后来也有一些利益交往，但齐明远始终把何克明当作一位老师，而不是同事和领导来对待，所以，无论何克明还是齐明远，说话都不如许增天那么随便。 在他们相互寒暄的功夫，何莹丽端来一盘水果，又沏了一壶新茶，给每人前面的茶杯倒满后，转身进厨房帮她母亲干活去了。看样子，这家人也刚吃完晚饭。 “老领导，儿孙们都回来了，过年很热闹吧？” “热闹是热闹，我呀，清静惯了，前几天反而觉得吵得慌。你两边的父母都好吧？你岳父大清怎么样？过年回老家待了几天？”何克明在职时就没有架子，齐明远的岳父石大清在农行营业部是个口碑不错的人，加之有齐明远这层关系，每次见面何克明都要打听石大清的情况。 “我岳父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他除了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其他没啥变化。春节回老家，一家人在老家只待了三天，除夕那天中午回去，初三早上就回城了。老领导，以前我还能抽出些时间，隔一段来看看你，现在真的太忙，只有年节才有空拜访，不过以你的兴趣爱好，我相信你过得一定很充实。” “也说不上多充实，反正闲来无事就看看书，写写字，却也乐在其中。” “知道你不好烟酒，只喝茶，大过年的，不知道给你送点什么合适，这是二斤极品黄山毛峰，我托朋友从产地带回来的，他们说应该比较正宗，你品一品，看看怎么样？如果确实不错，以后我让他们随时捎过来。” “我在咱们当地买就行了，你不用为我这个事费心，再说我也没有必要喝这么好的茶，二三百一斤的就不错了。” “一点都不费心，我沙河屯镇一个做企业的朋友，他跟那边有业务往来，每年都要过去几趟，他让当地的朋友提前准备好，他只是顺手带回来，几斤茶叶又不是多重，不费事。” 齐明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另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里面是十万块钱，密码就写在卡上，麻烦你修改一下，这算是学生对老师的一点敬意，请老领导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