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僬侥人的邀请
胡桂扬早有预感,何三姐儿会步何百万的后尘,但是亲耳听说之后,他还是一惊,立刻迈步向小丘走去。 小草拦在前面,抬起右手,严肃地说:“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不不,这与丹xue无关,我是为了救人……” 小草却是个实心眼儿,“在不久前,你说何三姐儿肯定会被引来郧阳府,与你无关,你不会救他,只救袁茂和樊老道。” “那不一样。” “我看一样。” 小草跳起来扇巴掌,被胡桂扬一把抓住。 胡桂扬吸取丹xue精华的时间不长,功力极不稳定,离开丹xue会消失,重新靠近则会恢复,他现在的功力小草强得多,握得又紧,小姑娘落在地动弹不得,身子倾斜,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但她不会哭,越疼越不吱声,默默地较劲,明知实力不济,也不肯开口求饶。 胡桂扬松开手,心混乱不已,“我……对不起。” “没事。”小草揉揉手腕,冷淡地说,仍不肯让路。 胡桂扬再看一眼高高鼓起的丹xue,突然间自己也说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离丹xue更近一些,这两个念头同样强烈,彼此说服、彼此推动。 胡桂扬艰难地扭头,向尤五六问:“她进去多久了?” “天刚亮的时候吧,她说她能让丹xue的力量更加强大,果然如此。” 胡桂扬仍犹疑不定,向小草道:“你还是……” 啪的一声脆响,胡桂扬整个人往旁边一倾,差点摔倒,重新挺直身体之后,他摸着挨打的脸颊笑了,“还真是好用……够了,我已经清醒,脸好像还大了一圈。” 小草这才退下,气犹未消,眼神冰冷。 胡桂扬想不到小姑娘气性这么大,又笑了笑,向尤五六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尤五六看得傻了,“什么?” “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尤五六瞥了一眼小草,马迈出一步,“愿意。” 胡桂扬最后看一眼丹xue,心里清楚,一切已无挽回可能,何三姐儿的每一步都有计划,没人能够改变,即便是两人最为亲密的时候――连那亲密也是何三姐儿计划好的――他也无力说服她。 胡桂扬继续在人群寻找樊大坚,边走边问:“别人都在专心吸取丹xue精华,你怎么三心二意?” 尤五六紧紧跟来,尽量离小草远一些,“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一直不太踏实。” 胡桂扬又看到一位熟人。 何五疯子也没有完全入定,正用那只大眼瞪着胡桂扬,小声道:“不准你破坏三姐的修行。” 胡桂扬冲他笑笑,仍向尤五六道:“怎么个不踏实?” 胡桂扬并非无话找话,他的确想弄明白为何有些人受丹xue影响不大。 尤五六茫然地嗯嗯几声,“是……我是觉得难过,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向来讲的是交情,不只是武功。可是一听说有机会变得更强,人人好像都把交情给忘了。” 尤五六打个寒颤,想起沼泽的经历,当时他受了伤,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所谓的朋友却一个也不肯留下,全跑去追赶金丹,连他自己也是一样,一心只想金丹。 当丹xue又将所有人更加牢固地吸引住的时候,尤五六深感惊恐,隐约觉得沼泽的一幕又将发生。 胡桂扬走了一圈,没见着樊大坚,心纳闷,转身向外走去,对尤五六道:“你既然选择跟我,我不客气了,如果你途反悔,让小草……” “绝不会。”尤五六极其坚定地说,他相信胡桂扬是在帮自己,更相信小草敢下狠手,最明确的证据是胡桂扬高高肿起的脸颊和清晰的掌印。 李半堵已经等急了,看到胡桂扬走来,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咱们去哪?” “回城里,总得将最后一处丹xue看一眼,然后离开郧阳府,返回京城。” “可我现在身份不同,返京算不算擅离职守啊?”李半堵未受丹xue吸引,原因只有一个,胆子太小,他的本行是看家护院,向来只选城里人家,万一遇到硬茬儿,宁愿遭辞也不肯卖命。 大家对丹xue的反应让他极为害怕。 “早说过了,我也是锦衣校尉,身有驾贴,你在服从我的命令,怎么能叫擅离职守?” “那好,那好。”李半堵想听的是这句话。 官兵的马匹散落四周,尤五六找来一匹,四人骑马直奔郧阳府。 小草追胡桂扬,“不叫何五疯子吗?他好像是清醒的。” “他醉得最厉害。”胡桂扬摇摇头,除了何三姐儿,谁也带不走何五疯子。 天色将暗,胡桂扬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自己没去救何三姐儿,似乎是个重大错误,到了城门口,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 城门大开,没有官兵把守,白天时还有零散士兵守城,如今一个都不剩,可是城里也没有交战迹象。 胡桂扬等人骑马进城,没走多远看到抚治衙门周围以及附近的大街小巷站满了人,一圈围一圈,只在碰到房屋、墙壁等障碍时才有断。 尤其醒目的是那道光柱,在五处丹xue绝非最高,却是最红,怪的是,远远望去,那红色接近于无,离得越近,红色越深,稍近一些,竟红得刺眼。 胡桂扬让李半堵和尤五六留在外围,再去找些马匹、干粮等必备之物,准备离开这座古怪之城。 小草紧紧跟着胡桂扬,她也怕再受到丹xue影响,所以只盯着胡桂扬,什么都不看,好几次差点撞到他人。 还是没有樊大坚的身影。 胡桂扬真感到怪了,“难道这家伙真去找尸首?可是无论找没找到,他还是会回到丹xue附近。” “老道不会出事了吧?”小草问。 “去知府衙门看看,按老道的承诺,他昨晚应该回来了。” 李半堵、尤五六由南边绕至东边,点起两支火把,远远地遥望,胡桂扬向他们挥挥手,大声道:“停在那里等一会。” “好。”两人同时应道,彼此还都不怎么认识,一说起名字却都略有耳闻,正好闲聊一会。 知府衙门离丹xue不算太远,吸取丹xue精华的人排到了大门口,有官兵也有平民,嘴里都在念叨火神诀。 胡桂扬的叫声惊醒一些人,惹来数十道恼怒的目光,但是没人开口,继续诵诀,努力进入忘我状态。 胡桂扬向最近的一名官兵大声道:“离这么远,还能吸到吗?” 官兵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问题,眉头明显皱紧。 胡桂扬笑着走开。 知府衙门里站着人,墙壁对他们似乎没有影响。 院没人,后院聚集十多人,没有排列成圈,而是站成两行,个个手持刀枪,还有两人举着火把。 “臧守备?”胡桂扬认得间那人。 “胡校尉?” “是我。” “啊――”守备臧廉发出一阵怪叫,立刻迎来,“你总算回来了,你走后不久,城里怪事不断,到了昨天晚,官兵开始不听话,我弹压不住……” “不只是这里,五处丹xue都已沦陷,谁也弹压不住。” 臧廉发出像是哭泣的声音,“吴知府、东西两厂的人也没守住丹xue?” “没有,失守得这里更快。” 臧廉如释重负,“那好……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怎么办?” “出城迎接两位厂公,他们应该马到了。” 臧廉一拍脑门,“我真是太笨,竟然还想着夺回丹xue……对对,应该去迎厂公,这去……” 臧廉转身要走,胡桂扬将他抓住,“先别急。” “厂公马到。” “对,总得让厂公看到你在坚守,要不然还以为你是逃跑呢。” 臧廉又是一惊,“我糊涂了,亏得有胡校尉,一切由你做主,我听你的。” 臧廉为官多年,绝不是糊涂人,但他也受丹xue影响,只是太害怕失职,勉强抵住诱惑,心志不如平时果断。 “你去过西园了?” “没有,我们是被逼到这里的,哪也没去过。” “在这儿等一会,我去去回。” “早点回来。”臧廉殷切得像是送丈夫出门的小媳妇儿。 西园里一片安静,作为金屋藏娇的地方,这里的院墙较高,挡住外面大多数嗡嗡声,胡桂扬和小草耳顿觉安静。 “我去收拾一下。”小草原本住在楼里,很多东西都放在那里。 “嗯,待会门口汇合。” 胡桂扬走向小木屋,那里的门是关着的。 商辂还在,独自坐在闷热的屋子里,胡桂扬一开门,几乎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撞个跟头。 “回来了?” “回来了,还带回几位不受丹xue影响的人,其实隔壁的院子里……” “他们不行,不够坚定。” “你的人呢?我看到钱贡在外面吸取精华,那个道士呢?” “在丹xue里。” “哦。”胡桂扬明白那红光是怎么回事了,“见过樊大坚吗?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 商辂摇摇头。 “好吧,只能找到这儿了。我是来告辞的,我有自知之明,一千、一万个胡桂扬,也斗不过三十六位僬侥人,我愿意认输。两位厂公即将率军赶到,你或者离开,或者……” “我不会离开。” “那……祝你走运。”胡桂扬在门外拱下手,不打算进去。 “你也走不了。”商辂平淡地说。 “嗯……我现在走。” “僬侥人请你天机船。” “太客气了,可我没想接受。” 商辂轻笑一声。 胡桂扬转过身,看到小楼里突然亮起灯,透过二楼的窗户,他能看到小草正在旋转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