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翌日，颜曦是被那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叫醒的。 起床穿好了衣裳，整理好了自己的发饰和仪容之后，一打开房门，颜曦就看到了门口的台子上放着的一盆清水和一条她平时用来洗脸的毛巾。 见此，颜曦也猜到了，这定是小玉在自己睡觉的时候，送过来的。 在用杨柳枝沾了细盐仔细地清洁了自己的牙齿之后，颜曦才用了毛巾细细地将自己的脸洗净。 正在这时，小玉正好端了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玉一见到颜曦，便立即笑着打招呼，问好。 “小姐，您终于起来了！昨晚睡得可还好？” 颜曦一听见小玉说话的声音，便立即回过头，一脸娇嗔地对小玉说道： “小玉！你还说？你今天怎么也不叫我起床？害我一觉都快睡到了大晌午了！” “哎呀!小姐啊！您也不想想您昨天有多累，走了那么多的路，再说，今天早上我去叫您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我便想着，让您再多睡一会儿。哪成想会办了错事？” 闻言，小玉赶紧端着托盘，走到了颜曦的身边，先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又是一副因为办错了事，想要赎罪，请求原谅的神情。 其实，颜曦本来也没有多怪小玉，此时她还因为睡了个好觉而感到十分惬意呢！看着小玉一脸的求原谅，颜曦也有些不忍了。 “我可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哟！哈哈……小玉，我还真的是感谢你呢！多亏了你，才让我睡了个好觉啊！不用早起，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这样了呢！” 说着，颜曦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小玉手中的加了盖托盘上。 “小玉啊！你这是？” 颜曦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那疑惑之意是溢于言表。 小玉真不愧是个十分机灵的丫鬟，颜曦只是那么简单地一说，她便立即没明白过来了。 “小姐，我这想着您也该起床了，就让于婶帮忙准备了一些吃的，给您当做早餐。这不？我这刚从厨房里出来，您就已经起床了。时间刚刚好！小姐，您快趁热吃吧！” 说完，还不等颜曦回答，小玉就已经先一步端着托盘走进了颜曦的房间了。 一回到房间，颜曦就被小玉催着吃早餐。虽说，刚一起床的时候没什么食欲，但是当她看到桌上满满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顿时就来了胃口，也根本顾不上说话了。三下五除二地便将那些食物消灭了一大半，而剩下的那些，自然是被她塞进了小玉的嘴里。 吃完了早餐，颜曦才终于是有了说话的空隙。 “小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玉的嘴巴被颜曦用食物塞住了，好半天才将嘴里的食物嚼细了吞进肚里，也不急着喝水，就先一步回答了颜曦的问题。 “小姐，现在已经是巳时初了。再过不久，于婶就该准备午饭了。” 在看到颜曦点了点头之后，小玉才终于抓住空隙，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见此，颜曦都快笑出声了。在憋笑的同时，特意给小玉倒了一大杯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小玉，你还真是傻得可爱啊！既然噎到了，干嘛不先喝水，等喝完了水，顺足了气在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个时候，小玉连同颜曦递给她的那杯，已经足足喝了两大杯水了，在顺了一口气后，又立即开口回答颜曦的问题。 “小姐，不碍事的，我喝不喝水什么的跟小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不过就是喝水嘛，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颜曦所关心的事情，小玉那是毫不在意。可以说，在她心里，这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外，便只有她家小姐了。 看着笑得一脸坦然的小玉，颜曦很是无语，但是心里却在怜惜着这个十六岁的花季姑娘。 “小玉，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呢。你家中除了父母，可还有其他人？” 颜曦这一无心的话语，刚一出口，小玉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似是在思索一般，小玉先是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然后，又在颜曦准备放弃这个问题，转而向她道歉的时候，终于是抬起头，红着眼眶开了口。 “有的，家中除了我的父母，还有年幼的meimei们，以及叔伯婶子还有堂兄妹们，和我的爷爷奶奶。”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玉在说道自己的父母和meimei们时所表达出来的情感，跟她在说到叔伯婶子，堂兄妹们以及爷爷奶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温情中带有些许的不可言说的痛苦，而在说到后者的时候，明显是夹杂着些许的恨意的。 这样的小玉，颜曦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家是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世家。据说，从我太祖那辈开始，就是农民。我爷爷奶奶一共育有三子一女，我爹是在家中排行老二。他既不是备受爷爷奶奶关注的长子，也不是从小受尽了爷爷奶奶宠爱的幺叔，更是无可比拟我那受尽了万般宠爱的小姑。 从小，我爹就被他的兄弟们，也就是我的叔伯们压制。即使是现在，人到中年了，依旧是如此。” 说着说着，也不知是不是说到了伤心处，小玉竟然流下了眼泪。 “我爹年轻的时候，趁着农闲，按照我奶奶的安排，跟着我爷爷和大伯以及村里其他的族人一起出去做工。但是在一次，帮人盖房子的时候，不慎从高空落下，虽是没伤到性命，但是却小心伤到了腿，落下了残疾。 从此，他在我爷爷奶奶的眼中更是成了一个一无是处，只知道吃闲饭的废人。当时，我还小，根本就不理解，明明出门前我爹还好好地，怎么回到家后就再也站不起了？” 颜曦见小玉哭得伤心，更是不忍让她说下去了，于是在给她递手帕的同时，也开口劝慰她。 “小玉，快别说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吗？” 小玉在接过了颜曦递过来的手帕后，并没有急着擦脸，而是先吸了吸鼻涕，抬起了头，像是在努力不让那早已经失去了控制的眼泪，从那已然红透了的眼眶中滴落下来。 “小姐，我没事！这些事已经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能说出来，真是太高兴了。只是，我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不说完，再憋回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开口说了。” 闻言，颜曦也不好再继续劝小玉别说了，只得是顺从她的心意，让她说个够了。 “那行，小玉，你接着说下去。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会出来当丫鬟呢！” 这是，小玉才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着颜曦硬挤出了一丝微笑。接着继续说： “这个，我后面才会讲到，还是要请小姐耐心些，先听我将家中的情况告知。” 说完，小玉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颜曦，生怕她不同意。 而在见颜曦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小玉才终于是舒了口气，才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对待我们这些孙女时的态度和对待我的那些堂兄堂弟们截然不同，我家小叔是家中唯一的读书人，他自小所受的待遇，也是我那些堂兄堂弟们所不能比的。 而我小姑，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却又从小受尽了爷爷奶奶的万般宠爱，家中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大多数都是落在他们两个身上的，多余的，才会落到我大伯和堂兄堂弟们头上。 而我爹，作为家中的废人，同时也是一个没有生儿子，光生了五个女儿的人，自是没有份的去跟他们分享的。 我作为我爹娘的长女，自小便是受尽了爷爷奶奶的各种冷眼，与堂兄堂弟以及堂姐堂妹的欺凌。 而我，作为meimei们的jiejie，爹娘的女儿，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趁着自己出嫁前的这几年光景，尽量挣些钱回家，让爹爹和娘亲不至于生病了，没有钱看病，让meimei们也能够吃好点，穿好点。” 听到这里，颜曦也逐渐明白了小玉会出来做丫鬟的原由，不禁更是心疼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毕竟，在颜曦以前生活的那个时空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或是依偎在自己的父母身边，或是远走他乡，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还在学校中，学习着丰富的知识。 而不是像她这样，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开始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和自由，就只是换来那微薄的，但却可以用来养家糊口的工钱。 “只怕是，我这些年在外面挣的那些钱，没几个铜子儿是落到了我爹娘和meimei们手里的。估计，我刚给了爹娘，那些钱还没在他们手里捂热乎，就被我奶奶给抢走了。 不过，也还好，至少我爷爷没多少说了些好话，让我奶奶至少给我爹娘留了点看病抓药的钱。 只是苦了我的爹爹和娘娘，还有年幼的meimei们，一直得不到一口好吃，穿不上一件好衣。” 说到此处，小玉那强忍住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了，就像是那决了堤的河水一般，瞬间便倾泻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