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前路明朗
遗世独立是这几座浮山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关于遗世独立,道门之中有诸多传说流传。嗔道人等先天者更是对这个传说中的近天之地向往不已,也曾花费过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寻找。只是找遍了大荒绝域,四海之内也无缘得见。谁知竟在这在他们眼中属于红尘之地,毫无仙灵踪迹的太行之境。 穿过凉亭,乃是一个形如横放着的“日”字形回廊,回廊中间乃是一片碧绿的湖泊,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白玉般的地面上。受邀而来的宾客都在回廊左半边饮茶论道,而如嗔道人一般不请自来者则都在右半边的回廊之中。 弟子们奉上香茗,接替琴儿引领他们来此的男弟子冲众人一抱拳:“晚辈衡商,见过诸位前辈。诸位不远万里而来,敝门蓬荜生辉。衡商在此代家师谢过!”说着深深一躬。起身之后又说道:“还请诸位前辈在此品茗论道,待吉时到时,衡商再来相请!”说完又是一个长揖,转身走出回廊,踏着青石小路往广场上去了。 回廊的左半边乃是一名女弟子衡洛,也是如衡商一般的说辞,说完后也是转身走向广场。羽杉左看右看,忽然瞧见痛苦龙、洛虎丘、刘伶姐妹四人聚在两边回廊交接、横跨碧绿湖泊之上的廊桥上,正在议论着什么。 “总算找到你们了!”羽杉拉着鬼面凑了过去,用力拍在痛苦龙肩膀上。“是你们啊,吓死我了!”痛苦龙夸张地拍着胸口,惹得几人大笑起来。鬼面四下看看,廊桥上还有不少人,不由问道:“阿龙,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不去那边喝茶?” 痛苦龙拍拍身上背的包裹:“我们是代表赤雪城来的,在这里等待最后走上广场献上贺礼。”“那这里的人,都是代表宗门来的?”鬼面眼尖,竟然又瞧见了从离开傲立云端就走散了的江弦风歌与菰火火。他们旁边是战羽殇与无明月。只是不知他们又是代表哪个宗门而来的呢? 羽杉与洛虎丘三人打过招呼,神情一黯:“阿龙,虎头他……”痛苦龙摆手一叹:“我已经知道了。”羽杉道:“我们当时在场,却帮不了他。对不起!”痛苦龙道:“不怪你们。三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他陪少主渡河北上,怕就做好不再回来的打算了!” 鬼面道:“我们最后一次见他时,他有几句话让我们转达给你。”“什么?”痛苦龙的神情一紧。鬼面想着杨锡保托孤般的几句话,摇头叹息:“他说:‘细柳形势不好,要是有人请他帮忙,请他看在昔日情分上,尽力去做。’” “唉!”痛苦龙一愣,随即一叹,用手遮住双眼之中的泪光,低下头去,“三哥你……”洛虎丘拍拍他的背,对羽杉和鬼面说道:“其实我们路上就接到鼠头的飞书传讯。说是有大事发生,急需我们驰援。本来龙头还没下定决心,所以用话搪塞。这下恐怕……” 痛苦龙抬起头来:“我会回去。老虎,明天你与两位刘姑娘会赤雪复命吧!”洛虎丘眉头一皱:“嗯?难道我就不是细柳门下吗?”“谢谢你。”痛苦龙说完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几人知道他伤心,也都沉默下来。 浮桥尽头的凉亭外,无蓬马车倏然而来。公刘含笑与华裳打声招呼,竟似老朋友久别重逢。华裳却是一愣:“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公刘羽扇轻摇:“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但现在百分之百可以肯定。无定乡的传人,走到哪里都自有难以掩盖的气质。” 华裳闻言柳眉一竖:“你是无定乡的人?”公刘讶然反问:“难道你不是么?”华裳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是被花酒诗门丢下的弃子罢了!”公刘恍然:“我听他说过。当年因为担心一百二十年的三灾难以渡过,仓促之下返回无定乡小村。后来再回去时,宗门却已败落,弟子不知所踪。他心灰之下,又回到小村,自请看守书库。谁知十一年前书库失窃,他又因此负愧出走,自此行踪不明。” 华裳哂笑一声:“这也是他活该!”公刘看她一眼,又道:“不过他也曾提过,其实还有一些弟子依旧守在残破的宗门旧址。只是他心中有愧,无颜回去罢了。”“没有担当,令人不齿!”华裳听了,话语之间冷意更浓。 公刘又道:“还有,他也说过当年掌门大弟子华华羽裳孤身进入赤雪城,结果一去不回,也是宗门败落的一大原因。”“胡言乱语!”华裳怒视公刘,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公刘自是不惧与她对视,淡然的话语却是不容反驳:“若非她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花酒诗门又怎会在掌门失踪之后无人统领大局以致四分五裂?”“这……”华裳一震,手从剑柄上移开。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今日被他人一口道出,令她顿时无地自容。 公刘从马车上跳到崖边,手一挥,马车踏空而去。他负手在背:“好了,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寻我。唔,怎么不见知客弟子?我可是来恭贺开派之喜的。”琴儿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可有请帖?” “请帖?”公刘俊雅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没有。”琴儿一笑:“不请自来之人,随我来吧!”当先引路。公刘摸摸鼻子,跟在后面。华裳也随后跟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公刘羽扇一摇:“还是找个僻静所在好好思考一番吧。你现在的样子,到了这种热闹的场合只会更加烦心。”华裳似乎没有听见,仍浑浑噩噩地朝前走。琴儿忍不住了,冲公刘低喝一声:“少说两句!”公刘无奈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琴儿走过去,用力拍在华裳肩上:“何必这种样子!你刚才不是说不知自己的路在何方吗?这一下指路的来了,不是正好?”华裳一个激灵,眼神回复神采:“不错!多谢你。”说完走到公刘面前:“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你说我的失踪也是师门衰落的原因之一,那我就该一肩扛起!” 公刘看着她:“复兴最难,真想好了?”华裳坚定点头:“不错!”“好!”公刘赞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指环来,递给华裳,“这是他留下来的掌门指环。他说过,这本就该是你的。”华裳恭敬接过,小心收好。人生前路已明,虽然艰险,但她脸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中土之境,无名荒坟。 天已由日入夜,又由夜到日。孙湘这才睁开眼来,与他对坐的巴方平身后又多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忽然遁光一闪,宗道落下,站到巴方平背后。巴方平睁眼起身,一抱拳:“多谢孙师兄宽限这一段时日。” 孙湘亦然起身,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摇头一叹:“同门相残。诸位元老,诸位师弟,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吗?”巴方平道:“孙师兄,你肯随我们回去,静待你这一身魂力散尽吗?” “不会,”孙湘摇头,“没死过一回,就不知道生之可贵。或许最初之时,我有过归于天地之间的想法。但如今已不再有了!”“那就只能,相杀了!”巴方平圣刀扬起,怒声一喝。 “那就动手!”孙湘亦然一声暴喝,诡刃在手。一刀切下,红色刀影四散而出。“咄!”武座夏镇夷、文座诸葛优同声大喝,“武定乾坤”、“文安天下”同时出手,将刀影尽数挡下。 “轰!”刀影爆开,红光满天。巴方平、沐皇恩趁势双双出手,双刀所向,劲气翻涌。“诡刃之利!”所向身躯不动,随手反击。二人刀路竟被这一道红芒尽数斩断,骇然收刀而退。 “着!”郭攸祀大喝一声,春秋笔下笔如刀,劲气激荡而出。“腥风之牙!”叶公掌中腥牙弩弦紧绷。劲气汇聚,如毒蛇口中獠牙,蓄势待发。另一边,宗道也舞动手中吞月枪,枪影纷纷之中,劲气也愈积愈厚。一叶经纶则藏身叶公背后,手中拈起数枚树叶。 “喝!”孙湘手中诡刃接连挥动,红光缭绕间,弧形刀气再次四散而出。郭攸祀之招应势而散。“看招!”叶公扣动机括,腥风之牙暴射而出,卷动劲风,将刀气一一绞碎。“煞影万千!”宗道长枪劲气鼓足,亦然一招出手,枪影劲气铺天盖地而来。 “只有这样吗?”孙湘仰天狂笑,“诡刃之绝!”绝灭刀气呼啸而出,刚刚吸纳的魂灵煞力尽数释放,瞬间击破叶公与宗道的合击。“法网天罗!”法座国世训一招出手,劲气之网现出,欲将煞气拦住。“月舞红尘!”乐座莫秋离双手挥动,空气一阵震颤,传出琴弦之声,驱散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郁之力。 “天机巧变!”“树上开花!”巴方平、沐皇恩双双出手,尽是防御之招。而以郭攸祀为首的屠龙三人只长于攻击而不擅于防守,只得齐齐停手,各自站在原处等候出手时机。一叶经纶却把手轻轻一抖,手中树叶悄然击出。叶公见了,神情一动。 “诡刃焚龙!”孙湘刀势一变,击出的煞气顿时化为焚龙之影,摇头摆尾,撞在众人的防守之招上。轰隆一声,劲气爆开,大地一阵摇动。几枚树叶趁势穿过爆开的黑气,击在孙湘身上。 “啊!”孙湘一声惨呼,蕴含生机的树叶穿过死灵之躯,魂体之上立时现出几个洞穿的伤口,久久无法愈合。“杀!”叶公双枪在手,身如闪电,击向孙湘。“不知死活!”孙湘手一挥,一股黑气正中叶公胸口。自己趁势后退数丈,一一扫视在场众人,眼中满是怨毒:“好!好!此仇孙湘记下。同门之义已绝,你们,好好保重吧!”黑光一闪,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