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明和辙
许多年前季明辙坐在庭院里照着摹本写字，老人照例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捧着一卷书，微垂着眼帘。 这是季明辙搬到老人的房子以后，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 按照惯例，季明辙写完字之后会得到老人的点评，写的让老人满意，季明辙会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头夸奖，如果写得不好....那就重写。 季明辙很厌恶同样的一件事情要反复的去做，因为他早就习惯一次性很好的解决。 所以每次他都写的很认真。 那天午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些层次十分高的事情让老人的心情不错，他在读完一卷书之后，望着自己的孙儿说道：“你觉得人为什么可以活那么久” 全神贯注的季明辙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务必做到让老人满意。 于是笔尖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污了那张临摹的极其好的字帖。 但老人没有发怒，也没有失望，只是静静的望着季明辙。 那是季明辙很小的时候，对生命又或者岁月并没有太多感慨和记忆的时候，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需要渡过时间跨度极其大的年月才能回答的问题。 然后他看着老人，疑惑的说道：“人活不了多久。” “哦” 季明辙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书里说，物竞天择...在没有现代完整的医疗体系和各种抗生素以前，人类的寿命很低，平均只有三四十年，所以现在的人如果没有外界的帮助，有一大半早就该死了。” “这个说法倒是稀奇，可就是显得太冷血。”老人对于自己孙儿的回答有些满意，也有些不满意，“书里的知识都是数据，数据是没有热血的，可人有。” 季明辙恭敬的垂着脑袋，聆听教诲。 老人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之后说道：“你看......有些人从青年时努力，奋斗到中年便能够打下一片天地，相比较我们漫长的生命来说，有太多的成功和事情，你完成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你说古时候人的寿命短，可也有人不惑之年便打下一个帝国，也有人出生几天便夭折，我们现在说的，自然是那些活下来的人。” 季明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类似老人口中的事例，他见过许多，所以能有体会。 “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人为什么要活那么久”老人的眼神略显着年月的浑浊，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他老态龙钟，年逾古稀，却依然可以活得长久。 那年家里死了人，但依然还有季明辙想要死的人没有死，但他不能把这些说出来，所以依然保持了沉默。 见状，老人淡淡的说道：“在我所看来......人这辈子除了追求物质保证自己的生命又或者更好的生验之外，还包括自己的心。” “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贼不是谁都能当的，一个厉害的贼......其实很厉害。” “我们都有一个人生之中必须明白的道理，明白了，才能去死。” 老人望着自己的孙儿，伸手拂过他的头顶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是个有大欲.望的人，所以注定会活很久，但一定得走条正确的道路，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取名为明辙。” 辙的意思是途径，道路，明辙的意思.....老人希望自己唯一的孙儿，能够拥有一条明亮清晰的人生之路。 最后老人还加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人终归会有坎坷，现在不打仗，你别指望可以当英雄....遇到困难和瓶颈，不要借助那些能暂时麻痹神经的东西，那会让你堕落。” 季明辙知道老人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酒。 老人说过很多次，喝醉的人最是丑陋。 但季明辙不知道为什么老人会说这种话，他知道在一些年前.......老人也是喝酒的，只是每当爷孙独处时，老人说出这句话时，总归会有些异样，于是季明辙便不敢多问。 许多年以后，季明辙离开了家乡，去到世界各地。 然后他发现自己依然没有能拥有一条明亮清晰的道路，他确实走了很久，走了很远，但好像一切都徒劳无功。 二十多年以来季明辙都在追赶家中的那座大山，可爬了二十多年，他依然望不到顶峰。 其间季明辙丢失了很多东西，却怎么也捡不回来。 或许老人说得对，在季明辙还是个孩童时候，他便看出了自己的孙儿是一个想要占有很多的人，这样的人，一开始当然会坎坷无比。 如果太顺，可能会走入歧途。 可如果不顺，其智又如妖，更有可能会走弯路。 jessica依然靠在季明辙的肩上睡得香甜，季明辙借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思绪以前发现了不少遗漏的地方，喉咙里忽然涌起了一阵辛辣味道，可能是这几天在京城吃了太多辣劲十足的食物，他端起手边的橙汁喝了一口。 飞机难得准点抵达了仁川，当机舱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jessica依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季明辙轻轻的推了jessica一下，她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好看的女孩就连表达不爽都会好看，望了眼身边的空乘人员，季明辙自然懒得解释他一个陌生男人到底和少女时代的人气成员到底是何关系。 于是季明辙用最小的幅度背起了jessica，走下了飞机。 行李请人推了出来，在大厅季明辙看见了正在翘首以盼的经纪人，还有他身边的年轻姑娘。 来的人是郑秀晶，当得知自己的jiejie并没有跟随大部队回来以后，她便立刻打电话给了少女时代里面亲近的人，询问了详细情况之后，对于jessica这种神经大条而导致的失误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她会走丢，反而是担心身旁的那位外交官先生。 郑秀晶担心那位外交官先生会忍受不了jessica而把她一个人扔在京城自己回来。 担心的事情看样子并没有发生，郑秀晶显得十分开心。 当见着季明辙背着jessica走出来时，经纪人顿时松了口气，立刻迎了上去：“季参赞，真是辛苦您了。” 然后他望向季明辙背上的jessica，季明辙解释道：“我晃不醒她。” “jiejie她本来就睡得死，而且很烦被人吵醒。”郑秀晶笑嘻嘻的看着季明辙，然后微微鞠躬，“谢谢您了，外交官先生。” “你好。”季明辙同样微笑着回礼。 经纪人和郑秀晶帮忙推着行李，走出机场之后经纪人看了看孑然一身的季明辙，便说道：“不嫌弃的话，季参赞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那样最好了。”季明辙把jessica放进了座位，跟着坐了进去。 可能是毛毯离开了身子，jessica感觉有些发冷，可又不愿意就这么醒来，即便横躺在后座上，她也努力的想寻求一个会发热取暖的东西。 于是她伸手紧紧搂住了季明辙的胳膊，并且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jessica觉得很暖和，于是睡得更加无比踏实。 坐在前头的郑秀晶很是古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季明辙问道：“您就这么让她靠着吗” “不然呢”季明辙语气当中也有苦恼，可显然也很乐意。 能和一位漂亮姑娘有肌肤之亲，有什么不好的。 听着季明辙的话，郑秀晶笑了起来：“看来您和jiejie单独相处的很愉快，感情都这么好了。” “话可不能乱说，秀晶xi。”季明辙摇头说道，“虽然我不是明星，可也是靠名声吃饭的人，你jiejie也是......所以不太好这么说哦。” “我当然知道呀。” 郑秀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季明辙和jessica一通狂拍，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放心外交官先生，这照片........我只用来威胁jessica。” 季明辙笑了起来，果然是天真浪漫的孩子。 然后只听郑秀晶晃动着明亮的手机，笑眯眯的问道：“外交官先生，您吃过晚饭了吗” 季明辙摇了摇头。 “那我们........” “我知道了，我们去吃晚饭。”季明辙打断了郑秀晶的话，对经纪人说道，“先生，不介意的话，就当我回请您让我搭顺风车的好意。” 郑秀晶又笑了，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明亮得很。 经纪人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不晚，正是吃饭的时候。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让自己带两个本公司的艺人出门吃饭，这怎么着听起来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季明辙的身份太有安全感了，今后难保还会有业务上的往来，这点对于一位经纪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不想推脱。 再者，这是郑秀晶争取过来的机会，多好啊。 当郑秀妍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爬起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餐厅前。 路是郑秀晶指的，没有浪费季明辙一滴口水。 就是上次姐妹二人监视季明辙的那家餐厅，郑秀晶记得牛rou的味道记到了现在。 美得很。 嗅着浓郁的rou香，jessica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问道：“我在哪儿呢” “在家。” 郑秀晶蹦到了jessica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之后笑道：“郑秀妍，你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开心吗” jessica怔怔的望着郑秀晶，又看了看身旁笑而不语的季明辙，脑子还是没有能转过弯来。 然后她仔细辨认了一番眼前的餐厅，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哎呀，京城什么时候也有跟首尔一模一样的韩牛餐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