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刁难
好不容易突破了同学的重重包围，凌晓茜邀请夏青和她一同去学校饭厅吃饭。 凌晓茜说要请客，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太想了解夏青的缝纫技术是怎么回事了，仗着自己和夏青关系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夏青被凌晓茜带到了饭厅，感慨了一下新世界的女孩子真是主动。但到了地方一看饭厅的菜谱，他就愁眉不展了。 洋人的伙食看着实在古怪，看菜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虽然有前宿主的记忆可以对应出食物图像，但没吃过也不知道味道。 夏青踌躇了半天，最后要了一份字数最少的“素食套餐”，端上来是一整个烤制的土豆，中间切开，放上带着番茄汁的豆子，配少量生菜色拉。 夏青试吃了一口，当下神色大变。 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食物！？ 我们的明朝小伙当然不知道英国又被称为“黑暗料理之国”，虽然从前任宿主那里继承了“这个国家的食物很难吃”的记忆，但没亲口尝过，果然是不能体会个中滋味的。 “怎么了？” 凌晓茜见夏青神色有变，问道。 “没事，没事。” 女士邀请自己吃饭不能表现得无理，夏青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吃。 第二口试了一下生菜色拉，夏青更加诧异，这菜是生的啊，生菜怎么能直接做午饭吃呢？ 配上刚才的土豆，这灾难一样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夏青默默地留下了热泪。 原来洋人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凌晓茜在对面直愣愣地看着夏青。 夏青果然是有什么问题了，他点的可是最难吃的套餐，居然能吃到流泪，味觉不是坏了吧？ 借着就餐机会，凌晓茜想问夏青礼服制作的事，谁知还没开口外面就进来2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直接走到他们的饭桌边上。这两个男人的发际线颇具鹰国传统，一个已经直奔后脑勺，简单点说就是谢顶了，另一个前额是大写的M字造型。 “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不是夏青本人，是替身。我们现在需要带你去验证生物信息。”秃头男说道。 夏青一脸疑惑，验证生物信息是什么意思？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原来每一个持签证来英国的外国人都会被采集10个手指的指纹，每一次入境的时候都要确认指纹。他们调出了夏青原本指纹的记录，要带夏青去核对。 指纹这个东西，就是自己手指上的纹路，夏青开眼界了，原来这个东西是每个人都不同的，可以用来确定身份。 但即使夏青是刚穿越过来的人，也感觉这要求十分无礼。 自己正在吃饭，却被要求接受检查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受到这种对待？我不就做了一件衣服吗？”夏青用中文问凌晓茜。凌晓茜也是爱莫能助，只能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里不是自己的祖国。 夏青被带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面有张办公桌，上面摆放着指纹识别器和电脑。 M字前额的男人将夏青10个手指一一按下，在电脑上比对，随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验证结果，10个指纹完全吻合，是夏青本人无疑。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具身体之内确实不是原来的夏青了。然而灵魂这种东西是无法鉴定的。 “我可以走了吗？”夏青没好气地问。他没吃饱，虽说那饭很难吃，但他认为干什么都不能阻止人吃饭，民以食为天啊！在吃饭的当儿直接被带来验证身份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 “不行！” 奥利维尔从屋中一扇小门里冲了出来。 “你们一定又交换过了对不对？”他抓住夏青的领子，左右摇晃夏青的脑袋。 “奥利维尔！你这样我很难办的。”秃顶男虎着脸训斥奥利维尔。 “可是，这不可能！”奥利维尔被拉开后还是不甘心，恶狠狠地瞪着夏青。 “他之前的成绩一直都很差的，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作品！一定是换人了！现在又换回原来那个人了！” 秃头男人此时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但奥利维尔的父亲和自己有些私交，不好太说什么。之前奥利维尔找他告状，他一听是个黄种人，奥利维尔又说的有理有据，觉得直接吓吓就能就范，没想到居然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他说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毕竟离那次课结束已经有段时间，换人也有可能。”秃头男人脑筋一动想出了折中的办法。 “那你说应该如何证明呢？”夏青已经对这些纠缠感到气愤了。 “最好的方法，”秃头男人眼珠一转，“就是你在这里做一件衣服。我们会全程录像保留证据” “对啊，对啊！”奥利维尔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叫了起来。 “现场制作！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就在这里，做一件！”奥利维尔此时已全没了在课堂上的自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而且必须用你之前那个方法，纯手工缝制！” 秃头男很喜欢这个主意，虽然他不明白奥利维尔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手工缝制，但这过程录下来就可以当证据，自己要举证到学校高层也是有理有据的。他一直认为奥利维尔的老爹没有管教好儿子，太娇惯了，导致他认为奥利维尔情商很低，现在看来，这小子也没那么笨。 “好吧。”夏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来提供材料！为防止换人，不要让他出这间屋子！” 奥利维尔说着就跑了出去。 他在学校有自己单独的储物柜，存放着大量服装面料，用自己的东西，他才放心。 奥利维尔当然想给夏青出难题。他思来想去，决定搬来蕾丝面料，而且不准备提供任何可以做内衬的布料。 既然真丝那么难搞的面料他都能搞定，普通的材料已经无法给夏青造成什么困难了。 用蕾丝考验一下，也能增加点难度。 当然，如果是之前那个夏青，这必会使他洋相百出，然后直接开除。 夏青被困在这间的办公室里，心情十分糟糕。 他一晚没睡，没吃饱饭，现在又被强迫现场做衣服，身心都倍感疲惫。 洋人什么时候这么能刁难人了？至少在大明，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夏青很困，他想快速做完这件衣服。 利用奥利维尔拿材料的间隙，夏青思考了一下，决定使用之前在书上看过的立体剪裁法。 这种方法将材料直接铺在人台上制作，做得好的话会迅速完成。虽然没有实际cao作过，但夏青相信凭自己多年的制衣经验，应该能融会贯通。 对于现在这个社会的服装造型他还没完全摸透，就做简单的样式吧。 等奥利维尔将一大匹黑色蕾丝面料摆在夏青面前时，夏青才觉得犯了难。 真丝布料自古是宫里常备品，夏青做起来轻车熟路，没什么难度。 但是这个黑色带镂空花纹的面料是什么？ 扯一扯，还有弹性。 夏青依稀记得，好像有商人出海带回来一些，这东西叫蕾丝，是当时西洋社会妇女间流行的织物，但在明朝不怎么受欢迎。 在前任宿主的回忆里，也只有：蕾丝，与性感妩媚挂钩之类的记忆。 奥利维尔看见夏青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选对了面料，暗自窃喜起来。 看来夏青还是那个夏青，这下就等着他出丑了。 秃头男做了很多年的学籍主管，也能从学生的表情中一眼分辨出他的心理，看来这个叫夏青的学生这下确实没戏唱了。 M额男子在秃头男的指示下搬来一架rou色人台，夏青拿起面料放在人台上比了比，忽觉这面料称得上独特，确实可与性感挂钩，不如将大明妇女装饰“霞帔”做骨，加上贴身内衣的样式的做一件镂空上衣。 思绪一出，夏青也被自己的大胆吓到。他浑然不知此时自己已打开时装设计的闸门，只觉得自己居然想将霞帔改为性感小背心的念头太过匪夷所思。但时间有限，夏青顾不得多想，他将黑色蕾丝一块一块铺在人台上，用画粉在蕾丝上画出成片的形状，然后迅速动手剪裁起来。 夏青再次展示了他熟练的缝纫技巧，在座三人感受到了直观的视觉冲击。 “你们专业的人做起衣服来动作都这么炫酷吗？”秃头男问奥利维尔。他在圣马丁很多年了，不过没怎么参观过服装设计的学生是如何做作业的，只是偶尔看见他们闷头在缝纫机上制作，从没看见还有人这么个手缝法的。 奥利维尔沉默不语，夏青这架势一出他就知道完了，这就是课堂上那个人，自己当然是做不到这样的。 M前额男人只是秃头男的下属，从工作的道义上才对他鞍前马后。此时见一个亚洲人演示了这么出神入化的技术，他心里也暗暗觉得自己这次工作没有白费时间，像免费看了一场动作电影。 很快，夏青完成了他的作品。 一件带霞帔造型的贴身蕾丝罩衣。这群外国人当然不知道霞帔是什么，只觉得造型很像中国仕女图上仙女带的那条飘飘的彩带，配合蕾丝的华丽感，煞是好看。 M额男人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却见自己的上司一脸凝重，赶忙又将手放下。 奥利维尔像落败的公鸡一样耷拉下脑袋。 没什么可说的，胜负已定。这样的衣服，自己是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来又做出来的，即使是自己挑衅在先，他残存的设计意识也认为这衣服实在是做得漂亮。 秃顶男却展现对这件衣服展现出了与其他二人都不同的兴趣。 这件外形独特的蕾丝衫穿在rou色底色的人台上，已经模拟出了穿在人身上的效果，若隐若现的透视效果极具诱惑，更别说那两根飘带还增加了仙气。 这要是穿在我身上…… 秃头男两眼放光。 众所周知，英国又被戏称为腐国，因为社会风气开放自由，LGBT人群比率很高。 何况是做时尚的这一行，直男的比率更低。 秃头男虽不是业内人士，但在这所时尚院校的耳濡目染下，内心早已背叛了他的外表。 这位圣马丁的学籍主管，其实是一位异装癖大叔。看见美丽的女装，就会忍不住收入囊中，然后不顾自己身躯庞大硬要穿进去。 “这件衣服你不能带走，我认为还有研究一下的必要。”秃头男想显示自己的威严，摆出严肃的表情。 他为自己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接下来，悄悄带回家，亚洲学生一般都不会主动惹事，天不知地不知，这件衣服就能据为己有了。 听到这话后，奥利维尔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想留下夏青做的衣服！ 奥利维尔做的衣服，虽然受到教授好评，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哪怕模特试穿之后，也只是飞快地脱下来，没有人想留下。 秃头男的话让夏青的忍耐到了极限。 夏青自认自己没做错什么事，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自己。看他们的表情，是不是觉得自己好欺负？ 夏青决定奋起反击。 夏青闭上眼睛，仔细挖掘了前任宿主的记忆后，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说： “你们让我按指纹，做衣服，我已经照办了，现在又要拿走衣服，我不记得学生手册上说你们有权留下学生的作品。我现在已经验证了自己的学籍没有任何问题，在圣马丁，学生作品所有权完全归学生本人所有，我说的没错吧？” 秃头男没料到这个亚洲学生居然劈头盖脸就反驳起自己来，顿时哑口无言。 夏青见秃头男没说话，就知道自己正中靶心，接着正色道：“面料虽是奥利维尔提供的，但他是自愿的，而且为了考验我特地拿了不好做的材料。我认为，这件衣服是我的个人作品，你无权留下。” 秃头男急了，越发地觉得那件衣服实在是妖娆地好看，不断在向他抛着媚眼。 要不，出钱买下？ 可是这话说不出口啊。 他不想暴露自己异装癖的事实，虽然圣马丁隶属的伦敦艺术大学的校长就是位女装爱好者，但人家是艺术家，他只是行政人员，西装革履是必备的本分。 他和奥利维尔相互一视，只能任由夏青收走衣服，转身离去。 啪，门被重重关上了。 秃头男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