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圣怒
若说京陵是大周的繁华之都,那远在南边儿的苏州便是大周的富庶之城,如今正是清晨时分,天色渐亮,浓重的露水沿着那瓦檐缓缓滑过“吱溜”一下便砸在青石板路上。 因着时辰尚早,因而路上行人并不多,不过一些小商贩已然打开门做起生意来。 处在苏州城最繁华的路上,其中以一个商铺的招牌最是夺目,占地也是最广,那便是几乎开遍大周的同丰典当。说起同丰典当,只怕整个大周还没有人是不知道的,至于当铺的东家是谁,却也是个谜,人们只知道同丰是从京陵发迹,不过几载,却是越做越大,大到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去动。 “咣当”同丰典当刚刚打开门,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尚有些睡眼惺忪,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待最后一扇门打开,明亮的阳光倏然落入典当行内,顿时亮堂堂的,只见屋内已然打理好,俨然坐正待客的模样。 伙计们正有条不紊的擦洗打扫,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男子缓缓从后门走出,瞧着身上的锦衣做工便知应是这分行的管事,只见他走到柜台,抽出一本账目,略翻了一翻,便拿出了一把算盘拨着。 “噼里啪啦”一阵算盘珠子声音正响,只见有人走到了门口,若说此人衣着很是寻常,却是戴了层大大的斗笠。虽说清晨露重,可如此打扮着实有些奇怪。 “唉,客人您里边儿请。”正擦拭门的活计一见来了生意,虽是有些奇怪,却还是热情接待着。 算账的男子停下了手中的珠子,微一抬眸,瞥见了进来的人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倏尔舒展开来。嘴边荡起一抹寻常的笑意:“客官可是要典当?” 进门的男子并未回应,只冷冷的一颔首,便从怀中摸出几样首饰。“啪”一声甩在柜台上,那管事微一挑眉,方伸手拿过那几只钗子和耳坠,而那男子却从未抬起头过。 管事男子凝着那手中的首饰。眸子渐渐氤氲着怀疑,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沉吟着什么。 “能当多少?快点!” 那斗笠男子似乎有些不耐,骤然出声,语中分明透露出不豫。 那管事男子倏然舒展眉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客官您别急。只是您这几样首饰成色极好,我眼光尚浅,只怕会估低了价钱。您若不急,我取一件儿让我们的东家瞧瞧。您也知道我们同丰向来童叟不欺,绝不能让您吃了亏不是!” 那管事男子笑着抬眉看向眼前的男子,那男子似乎在沉吟,过了片刻方冷冷甩一句:“快去快回!” 那管事男子面上的笑意渐深,给身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请客人去雅间等候片刻,茶点都给上好了。” “好嘞。”那伙计一听,忙笑着弯腰请那男子去了典当行的雅间。 只见那管事男子凝了那人一眼,嘴边的笑意渐渐凝滞,疾步朝后门去,扯着一个伙计吩咐道:“快去将此物交予三爷看看,就说人在铺子里,只怕要快些。” 那伙计一听,忙点头一溜烟儿就蹿出去了…… 不过几日,京城的刑部却是出了一件大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那京城说书人说个三天三夜也会堂无虚座。 原来,当初劫持靖国夫人的头子去了典当行典当首饰,却是被当铺里的人发现了蛛丝马迹,直接暗自寻了官府给制服扭送到京城,要知道,当初这京城刑部可是huā重金悬赏此匪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贼匪头子还未等用刑,便已招出劫持一事乃是受人指使,拿出了来往的一封书信不说,还拿出了剩余未典当的首饰,原来这些正是事成之后雇主给的一半定金。 关系到靖国府的事儿,尤其还是关系当今冠勇侯生母劫持一事,那刑部哪里敢拖沓,还不麻利儿地暗地顺着线索顺藤摸瓜,最后却是险些没被惊住,谁也未想到,这些个首饰流出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靖国府内。 终究,就像是拨开了层层的沉雾,一切的真相都将大白于天下,只不过这真相只怕是要在京陵翻出久而不落的大浪来。 养政殿内,刑部尚书立在殿下,皇帝面色黑沉如雾,眸子紧紧锁住殿下的人:“可是查明了?” 是的,刑部因查出疑犯乃是靖国府的人,不敢擅自去盘查,因而紧赶着进宫向皇帝请示,这不过才三日,刑部尚书便急着来面圣,想来也该是查出来了。 那刑部尚书微一迟疑,方缓缓道:“回圣上,经刑部查明,靖国夫人被劫持一事乃是靖国公三房妾室雇人所为,且……” 皇帝眸子一沉,语中显然是强压怒意:“什么?” 那刑部尚书沉吟了片刻道:“还从疑犯屋内搜出了一小盒曼陀草。” “曼陀草?” 皇帝一抬眉,只见苏培全已然捧了那小木盒子上来,一打开,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 “此物名曼陀草,是西域所传,闻虽清香,却是剧毒。” 皇帝眸中一震,看着那曼陀草的眸子越发黑沉,只见那刑部尚书继续道:“此物若是沾染久了,便会精力消乏,直至最终吐血而亡,且其会在〖体〗内自然消散,因而即使人死,也不能查出踪迹。” 见皇帝静静凝着自己,刑部尚书方缓吞吞道:“经伺候疑犯的丫头所言,此物被下在了靖国夫人床前每日点的烛火中,靖国夫人因此才……” “放肆!” “哐啷”一声,皇帝将案上的奏折扔到地上,惊得刑部尚书身子一颤,忙跪身下去。 皇帝此刻已是怒到极致,是啊,前而不久自个儿还大庭广众因佟维信待妻至诚而大加赞赏,如今这堂堂靖国公宠妾灭妻至此,要是闹得沸沸扬扬,岂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大大的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他这个当今天子也会有有眼无珠,看错人的时候? “圣上……” 刑部尚书颤巍巍的瞥了眼上前的皇帝,皇帝眸中一凛:“还有何事?” 刑部尚书沉吟了片刻,终究道:“经那些下人的证词,疑犯还在不久前刚小产。” “什么?” 皇帝眸中已是按压不住的黑沉:“何时的事?” “听闻……” 那刑部尚书迟疑了片刻道:“似是中秋夜的事。” “哗啦”一声,皇帝再也压不住胸中的怒意,一怒之下将桌案上的物事尽拂落在地。 “圣上息怒。” 殿内的人皆战战兢兢跪倒一片,皇帝却是阴沉不语,过了许久才凛然出声道:“此事不可张扬出去,该怎么公布天下你该知道。” 待刑部尚书战战巍巍的走出大殿,皇帝怒极阖眼,缓缓靠在龙椅上,拳头却紧紧攥着,静默了许久,似乎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一般,皇帝骤然睁开眼睛,手中沉沉转着那枚墨玉扳指,大殿上却回荡出冷沉的声音。 “靖国公,你当真是为朕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