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巫女(第一卷完)
我发现在方悟本左耳背后,有一颗硕大的黑痣,表面凸凹不平,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当然,这只是主观判断,由于开不了眼,我也没法确定这痣的本质。 方小梅哭着蹲下来和我一起看,也有些不解,“我不记得爸爸这里有痣……也许是我没注意过吧。” 听见这话,我当时就明白了三分,剩下的就是确定。 就在这时,后面一阵闹哄哄,回头看,三个男人挤了过来,其中俩人我都认识,谢富华和他爸爸,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小中年男人。 三人走到灵‘床’边,谢富华爸爸一把抓住了遗体的手,立刻哀声大哭起来,谢富华也看到了我,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和我对视。那目光中有不屑,有仇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很明显,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恨着我。我既没功夫也没兴趣和他眼神‘交’流,和方小梅打了声招呼,转过身走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外面的哭喊声立刻小了不少,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板并没有什么很高的属‘性’,我的第三只眼‘混’顺利地穿过们,看见了外面的状况。视界中全是人,方悟本那没了阳气的遗体格外显眼,我仔细向他的耳后看,果然发现了异常。 人死后,阳气会快速流失,‘阴’气则会随着魂魄一起离开,也就是说,尸体本身应该是基本无属‘性’的。方悟本的尸体也的确如此,可在他耳后那颗痣的位置,赫然竟有一团黑‘色’的光斑。 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就在这时,那个黑斑竟然动了!可以清楚地看见,黑斑变成了烟丝撞,从他耳后飘出来,翻卷两周后,飞进了一个人手里。 我大吃一惊,连忙解除开眼状态推开‘门’,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跟着谢富华那个瘦小中年人的身上。他心有所感,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把一个类似鼻烟壶的小玻璃瓶收进了怀里。 我两大步跨到方悟本遗体边,蹲下去看,果不其然,刚才还在的那颗黑痣不见了。 是他们搞的鬼! 我猛然抬头看过去,迎上了谢富华父子俩‘阴’冷的目光,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在哭。 “‘混’蛋!是你们害死了方叔叔!”我只觉头脑发炸,跳起来扑到谢富华身边,揪住他衣领就打,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学的是巫术,在我心目中,术法没有正邪之分,关键看你用它做什么事。谢富华他们家用邪术谋害合作伙伴,这样的举动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再加上方悟本对我一贯不错,当时我就失去了理智。 谢富华个子比我大,可他没想到我会突然爆发,措不及防之下被我扑到了地上,兜头盖脸就是两拳,打得他口鼻出血。 不等我打出第三拳,耳旁恶风来袭,眼前一黑,我被人一脚踢翻了出去。滚了几圈回头看,谢富华他爸爸把他扶起来,恶狠狠瞪着我,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分不清刚才踢我的是谁,不过这不重要,我心里憋着恨,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打。 “够了!”身旁传来尖声大叫,那是方阿姨,她跳着脚哭喊:“我家老方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面前闹,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这话一说出来,我顿时xiele气,刚才的确是我不对,太冲动了。 对面也没了举动,谢富华从地上爬站起来,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直恶狠狠瞪着我不放。 “小米,你刚才说是他们害死我爸爸的,可有证据?”方小梅厉声喝问,满脸泪‘花’。她刚才一直在拼命拉扯我,被我带得披头散发。 我摇头苦笑,证据?我上哪里找证据去?报到公安局,人家也只会把我当神经病。 他们的手法我能判断出个大概来,将养好的厉魄种在方悟本身上,缓慢吸收他身上的阳气,一点点磨他。再串通个所谓的高人,让他放弃生意,回到家乡,这样就顺理成章霸占了所有买卖。 人参是补气的,人吃了补阳气,魂魄吃了补‘阴’气,方悟本其实一直处在生死边缘,只能靠不停吃人参吊住命。可无论怎么续,都会被日渐壮大的厉魄‘抽’走,死是早晚的事。 我只是想不明白,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又何必置人于死地? 看见我半天不说话,方小梅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她认定了我是在无理取闹。 “小米,你方叔叔生前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对我们家?”方阿姨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周围的方家亲属也开始鼓噪,说我不是个东西。反倒是谢富华他爹为我说“好话”,说我是伤心过度,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我没再说什么,低着头默默向外走。 一片骂声中,我出了方家,走出大院,漫无目的飘着。我不甘心事情就这样算了,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能为方悟本报仇,还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走着走着,我脚步一顿,抬起头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小巷。 巷子很窄,只容两人侧身通过,积满了厚厚的雪,雪面上落着一层粉煤灰,寂静无人。 我觉得自己傻了,要想办法也得回家好好想,在外面瞎逛什么?于是我放下纷‘乱’的思绪,加快脚步向前走。 刚走出几步,前面巷子口闪出来一人,看见这人,我脸‘色’‘阴’沉了下来,是谢富华! 谢富坏堵着巷子口,看着我‘阴’‘阴’笑,满面仇恨,我左右一寻‘摸’,从雪里起出来一块板砖,大踏步走了过去。今天我也不打算要你的命,可至少也得拍你个满脸开‘花’。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生警觉,连忙回头往旁边一闪,一蓬灰白的粉末从我脸边撒了过去。 这粉末带着淡淡的香气,有些刺鼻,还有一股类似酒味。闻见这味道,我一惊,连忙把手伸进了腰间的腰包里。 经历过前几次后,我养成了随身常备一些东西的习惯,这次果然用上了。 这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香气是尸油,恶臭的尸油稀释大约三百倍后,就变成了清香。而那股酒味则是秘法发酵过的曼陀罗,具有强烈的至幻效果,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被吸入后,短时间内人会变成“行尸走‘rou’”,任人摆布。 不等看清后面的人,我从包里抠出一点‘药’膏,顺手涂在了鼻孔边,立刻重重打了个喷嚏。这‘药’膏里有童子‘尿’掺杂着蜘蛛‘腿’‘毛’,有一定毒‘性’,却可以强行镇定人的神经。 一个喷嚏打出来,粉末被我喷得倒卷,‘露’出后面的来人,正是那个一直跟在谢富华父子后面的瘦小中年男人。 见我并没有中招,那个男人愣了一下,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 “你果然会这些东西。”另一边传来谢富华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对着中年人大喝:“乃蓬-宝锡兰师傅,快把他抓住!” 瘦小的中年男人距离我大约三米,微微一笑,用蹩脚的中文说:“没问题。” 说完,他打开衣襟,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拔开塞子向里面吐了口唾沫,开始念念有词。他的唾沫刚吐进去,瓶口里若隐若现冒出一丝黑气,随即消散。 我不知道这外国佬使的是哪‘门’功夫,可我知道那瓶子里养着一个恶魄,果不其然,他刚开始念叨,我手背一痒,抬起来看,上面出现了一颗黑痣。 这不是野外游‘荡’的生魂,而是被人养熟了的恶魄,依据手法会有各种恶毒功效,方悟本就是被这东西害死的。按照我身上的阳气浓度,一般的脏东西很难沾身,由此可见这东西恶‘性’不弱。 看见手背上出现了痣,我立刻哼出了鬼调,古怪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调‘门’刚起,那颗痣‘rou’立刻脱落,掉在了雪地上。 用鬼调‘迷’‘惑’恶魄离体,我赶紧弯下腰,围着那颗痣用手在雪上画出了一条弧线,紧接着飞快勾勒,对着乃蓬-宝锡兰画了个箭头。雪地上的黑痣旋即化为一缕淡淡的青烟,沿着箭头对乃蓬-宝锡兰一扑,消失在空气中。 乃蓬-宝锡兰面‘色’一变,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轻易就化解,黑烟消失的时候,他连退三步,张口喷出一蓬血雾。 血雾出口,他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人形,随即他一把扯开‘胸’前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看见他的‘胸’膛,我大吃一惊,在他‘胸’口位置,枯树皮一般的皮肤肱结不平,长满了瘤子,竟然隐约组成了一张狰狞的人脸,有鼻子有眼。 这是什么邪术? 我终究还是见识太浅,‘激’斗关头,我被那张丑陋的怪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然愣了一瞬,忘记反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尖啸声直接传入脑海,刺得我一阵阵眩晕。 这声音并非普通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的我的脑海,引起了剧烈的共振,我立刻手脚酸软,瘫坐在了雪地上。 满脑子都是怪声,刺耳刮心,我根本就没法思考,只能下意识抱着头痛苦呐喊。 这是鬼啸,又不是一般的鬼啸,似乎是有无数厉鬼的叫声‘混’合在了一起,我只不过迟疑了下,就着了道,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说一千道一万,我终究还是经验不足,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法术和人‘交’手。 眼看我坐在地上翻滚,再也没了反抗之力,乃蓬扯着‘胸’襟,一步步向我‘逼’了过来,那张由无数瘤子组成的怪脸越来越近,见之‘欲’呕。经过刚才的‘交’锋,他的举动很谨慎,生怕我暴起反击。 我用的术法乃蓬应该从未见过,我的根底他也完全不了解,对我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其实他的术法在我看来并不算很高明,可是很诡异,全都是玩‘弄’魂魄的‘阴’招,让人防不胜防,说白了就是他的本事只会害人,无法救人。 另一边,谢富华看上去很紧张,也也一点点蹭了过来,与乃蓬两面包抄。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彻底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我‘胸’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震响,是那个天音‘玉’串!这一声响刚发出来,乃蓬‘胸’前的瘤子立刻开始剧烈蠕动,仿佛他皮肤下有无数爬虫。 紧随其后,又一阵更为清晰的天音从头顶上传来,乃蓬面‘色’大变,大喊大叫着转身就跑,竟然把谢富华弃之不顾。 我刚才被鬼啸纠缠了好久,脑子里到现在都满是回响,头晕目弦‘胸’口发闷,说不出的恶心。我勉强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谢富华的目光,他被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后退。 退了几步后,谢富华转过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巷子口,我有心想抓他,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谢富华刚转出巷子口的时候,和他相对又闪出来一个人,这次是个‘女’人,穿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羽绒服,披肩直发,看上去有点瘦。 不等我看清那‘女’人的相貌,眼前一黑,仰头向后就倒。 躺在雪地上,我强忍着虚弱,勉强睁开了眼睛,一张脸的轮廓出现,俯视着我。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一点,眼睛和她的头发一样乌黑而有光泽,正定定看着我。再仔细看,她眉心里和我一样,也有一个略带点弧线的伤疤。 “我是巫‘女’。”那‘女’人轻声说,嗓音如般好听。 我想说什么,可‘胸’口一阵恶心,根本说不出话来。 “可惜了。”那‘女’人又打量一番,对着我摇头轻叹:“本以为,我在这世上会有个伴,却不想,你竟然10岁前就开了眼,注定活不过……” 听见她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无比心安,这声音一点都不陌生,正是当初唱天音救我的人。没想到,她竟然就在我的身边,并且再一次救了我。 神经松弛下来,没等她话说完,我沉重的眼皮耷拉上,终于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