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横行无忌(三)
沈一入也回过头,意味莫名地看着我:“思嘉哼的调子很是……稀奇,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而且思嘉,你真的天生就识字……” 哦,来挖我老底了,我才不怕。皱皱鼻子,我哼了哼:“我怎么知道,我感觉就好像一睡睡了十几年,那天才醒过来呢。老天爷大概是看我傻了那么多年可怜,所以给我补偿一下吧。或者是,其实那十三年的智慧现在都一下子爆发出来,难怪我这么聪明,哈哈哈……” “……” “……” 凌云隐白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不傻了,你是疯了。” 就为他这么一句话,后来在找不到东西刨土和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趁凌云隐不注意偷了他的剑来用。 “谢思嘉——!!” 我“蹭”地冲到孙念如背后,孙念如被我拖得没办法,只得从地上站起来随我退了好几步。啊?为啥选孙念如?因为他最厉害呗。 “出来!”凌云隐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来把我揪出来也丢进火里去烤了。 才不,傻子才出去!这里已经是后山了,荒山野岭的,万一他对我施暴我找谁救我去。围着孙念如转了几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没逮着我。 最后凌云隐不甘又无奈地瞪着我,恶狠狠地放话:“念如你就惯着她吧!这丫头就是一白眼狼!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我把头从孙念如胳膊里伸出去朝他狠狠地做鬼脸:“我是不是白眼狼,你敢让我咬咬看?” 凌云隐一龇牙,我又飞快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孙念如无奈,把我从背后捞出来:“好了好了,别折腾了。我们都饿了。” 我撇撇嘴:“我不折腾也没用啊。又不是我不折腾这鸡就熟了。”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回到了火堆旁。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把包了泥巴的鸡从火里挖出来。左看右看,凌云隐警觉地按住那把刚刚饱受我凌虐的剑,狠狠地瞪着我。我撇撇嘴,把荷叶铺在地上,然后用空坛子将荷叶上那个土块上的那层泥壳砸破。酒香和rou香顿时四溢开来。没错,那坛子可怜的酒都被我用来和稀泥了。rou痛。 绿冉眨巴眨巴眼,两眼放光吞着口水道:“思嘉,我现在信了,老天爷让你傻那十三年是值得的。” “……”我的眉毛抽了抽。合着谢思嘉做了十三年傻子,就是为了来给您老人家烤只鸡? 孙念如还是不说话,利索地上来帮手。这下连凌云隐都不多嘴了。小样,这回你吃的总该是我的了吧,看你还嘴短不短。 这顿饭吃的七七八八,事实证明沈一入同学还是错估了这群孩子的胃口。我从头到尾只捞着一鸡腿,绿冉竟然还唧唧歪歪地跟我喊饿。汗,你饿我也没办法啊,烤泥巴你吃不?幸好我人品好,只要是上山,都随身附带零食包。都贡献出来喂这一群狼孩子,我自己一个人蹭到溪边洗手。 随着涓涓的水声,一条活泼的小溪在阳光下流动着绚丽的光彩。这里是孙念如他们平时常呆的地方,高山流水,寡诗少画,却干净而纯粹。我左看右看,索性脱了鞋袜,坐到水边一处岩石上。看着那双白嫩嫩的小脚,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阴司说就当白赚了几十年,没错,就是几十年。从它说话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了,少则一两年,多则一二十年,肯定只多不少。可是,这样有意思么?就算是旅游,我用得着换身份还天天演戏么?不错,我是喜欢装,可是天天装是个人都会累的。更何况你旅游了十几年之后回去,会谁都不能说么?我在那个世界的一切,在这里不能对任何人说。而我在这里的逝去光阴,以后回去了也不能对任何人讲。谁都希望做个简单的人,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如果我弄成这样,如果不是自找的,我可能真的会怨恨。 哎。 林子悉悉索索的,我似乎听到了那几个狼崽子说话的声音。一回过头去,却正看见孙念如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念如?你怎么不出声啊?想吓死我啊。” 他似乎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向说话声传来的地方看了看。我正奇怪呢,他突然走过来伸手捡起我的鞋袜,然后反手一个公主抱,就把我抱了起来。 “念如!”我惊呼一声,赶紧揽住他的脖子维持平衡。他干什么呀! 这时候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很近了,依稀听得出来是绿冉。“别动!”他瞪了我一眼,睫毛长的不像话,眼睛又黑又亮,倒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嗔怪。这成功地让我再次沉浸在美色里不可自拔。 等我回过神,孙念如已经抱着我一头钻进了小林子里,快走了几步,索性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我吓得哇哇大叫,拼命勒着他的脖子。我的妈呀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就是轻功啊这就是轻功啊他咋这样啊不带这样的好歹说一声啊! “……”估计是被我勒得不行了,他蹦了几下就不蹦了,反手想把我放下来,“思嘉,放手。” 直到坐到地上,我心里还是一突一突的,惊魂未定。光溜溜的小脚突然一暖,是他突然蹲下来握住了我的脚。我一愣,那一块皮肤顿时跟火烧了似的直烫到了脸上:“念如?” 他的手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灿灿地退了几步:“你把鞋袜穿上。” 我赶紧扑过去捡起这跟个筒子似的毫无松紧性的袜子就套,心中乱的厉害,手也就跟着哆嗦。哎呀就这点阵仗哆嗦个啥劲啊!我在心里骂自己,手里却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孙念如突然背过身去,似乎有些尴尬,声音也低低的:“明天你就要跟着先生上诗书课,先生会教你的。女子的脚,是不能让男子看到的。如果让云隐他们看见,你可仔细是要跟他们定亲的。” “……”我一愣,手里还拎着我自己的小绣鞋,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冒出一句,“那被你看了,你怎么不说我得跟你定亲?” 孙念如的背影似乎僵了僵。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林子里的鸟叫声。我这才发现自己竟屏住了呼吸。 “我,不一样的……”良久,他终于轻轻吐出了一句。 他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我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日后我懂得了。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我不过是因为不懂习俗而被抓了包,而有些羞愤罢了。 “念如,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嗯。” 那一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此时已经接近春末夏初,隐隐有蝉鸣传来,窗外的月娘干练如洗。我第一次不是因为思念故乡而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