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初来乍到(三)
没等我想好要怎么拒绝,青夫人就已经欢呼了一声,好像想冲过来抱我。可是后来她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冲着首座上的谢宗主道:“我说,夫君……思嘉已经十三岁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开始习武,会很辛苦吧。” 我含泪点点头,青夫人啊,您就是我铁杆的亲人啊! 谢宗主面上也有一丝动容,但还是坚决地道:“不行!我谢家的女儿,怎么能不会习武!从明天开始……” 青夫人赶紧打岔道:“那明天,就让思嘉跟着活络活络身子吧。要是吃不消就算了,反正我们已经有鸢天了。” 谢宗主还想说什么,却又被青夫人抢了先。看她的样子似乎如果谢宗主不答应,她就要扑过去。她死死地盯着自家老公,咬着牙道:“夫君,我们家这个女儿能好起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您又何必过于固执呢!” 最终谢宗主还是点了头,看向我的眼光柔柔的,颇有冷面柔肠的架势。我松了一口气。敢情这伪面瘫还是一疼老婆的主。 又折腾了一会,青夫人把我送回了后院那个小绣楼。我这才知道,这个小绣楼的名字叫出云楼。很美丽的名字。 半音是随身伺候我的丫头,这我早已经知道了的。这个丫头名叫半音,却不但话多,嗓门还大得不行。我猜想这里的丫头平时也该是练武的,这元气足的,啧啧。后来我才知道她果然才十五岁。 好不容易把咋咋呼呼的半音和热切的青夫人打发走,我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这个小小的修阁很精致,想必半音那丫头虽然风风火火,打理起来却是很细心,也并未因为谢思嘉以前是个傻子就怠慢她。 我揽着模糊的铜镜照自己的脸,却只看到一个娇小白皙的轮廓。心里默默地又骂了阴司一句,索性趴在窗台上看月亮。这里是空气新鲜的古代社会,月亮也比现代大一些亮一些。我觉得我似乎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地看过月亮。 活着去死,死了又活,都是今天一天的事情。又经过一整天的大阵仗,我确实很累。可是看着月亮,我又一点都不想去睡。 谢先生和姒女士,现在一定抱在一起哭吧。或许是谢先生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姒女士。他们的女儿死了,姒女士知道是自杀的,对于谢先生而言,却是一场无法解释的灾难。他也不会接受姒女士的解释,他们会轰轰烈烈地吵架,最后谢先生会在姒女士的鼻涕眼泪面前软弱下来,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而谢思茶,则是记忆里冰冷的一个角落。想起来的或许会觉得温暖,却已经逝者如斯夫。但无论如何,跟我单独生活了七年的谢先生是个成熟坚强的男人,他早已经接受了要失去谢思茶的事实,只不过提早了一点。他可以将这一段伤痕埋得很好。 摸摸脸,眼泪果然又掉下来。我的嘴角扯了扯。其实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个家庭看起来其乐融融,我心里非常非常不舒服,大约都是因为不习惯吧。我想回家。 或许如果阴司不告诉我姒女士可以将我还魂,我就会更乐天知命地努力适应这里。可是或许它不告诉我,我会一点希望也没有。一点,方向也没有。 望着圆圆的明月,我满脸眼泪地哑着嗓子开始唱歌:“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嘛在街头,在巷口……” “嘎——”一声惊悚的鸟叫声从对面的树上窜起,然后一个黑色影子像火烧了屁股似的急轰轰地飞走了。 我呆了呆,满心的愁思都被打断,怒气冲冲地从桌上摸了个梳子砸过去:“死乌鸦!不懂得欣赏!扰人清梦!”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我就被咋咋呼呼的半音拖起来了,说是要去参加武馆弟子的晨练。大约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换了个身体连认床的毛病都没了,昨晚我睡得那叫一个香,是以一大早也精神奕奕的。半音叽叽喳喳地到处找小梳子,我缩在一边,佯装不在意没敢出声。 武馆的晨练说严厉也严厉,说轻松也轻松。因为我的傻毛病刚好,所以被恩准睡到卯时,也就是现在的凌晨五点。等我磨磨蹭蹭空着肚皮从后院摸到前院,武馆的弟子都已经开始呼哧呼哧地跑圈了。我美丽的jiejie将漂亮的头发简单地束成一把,裹在单薄劲装里的身躯修长而玲珑有致,看得我直眼红。悲哀地看着现在的短手短脚,前世我也有这么一副好身材啊。算了,慢慢熬吧。 说晨练轻松,是针对我。我看着这个小场地,一圈最多也就两百米,跑个三圈还是跑不死我的。尤其谢思嘉这个身体似乎特别强韧,三圈跑下来也就小小喘一喘。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只跑三圈的,而是我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三圈了。至于其他人,手上脚上戴着不同程度的负重手环,全身负重最重的三十斤,最轻的也有十五斤,三十圈……队里还有十来个女弟子,谢鸢天的负重是二十二斤,是女子中最重的了。 我穿着合身的劲装衣裙,小短腿哧溜溜地跟在队伍最后面。等最后三圈跑下来,前面的师兄师姐一个一个停下来,我也跟着停下来,我简直觉得我像是他们的小尾巴。而且谢思嘉的身材虽然有点rourou的,个子却不高。我目测谢鸢天也就一米六五左右,而我才到她下巴……好吧,才十三岁,我不急。而且说不定我明天就回去了。 众人休息的时候,我也跟着吭哧吭哧地喘气。一个穿藏蓝色劲装武师朝我走来,修长矫健的身量,古铜色的皮肤,还算英俊的面容。就是怎么看怎么傻。我嘴角一弯直起身来:“林师父。” 林金,也就是昨天掐我人中的暗恋谢鸢天的傻子。谢宗主把我交给他照顾了。 估计是一直没得谢鸢天好脸,林傻子一见我跟他笑得欢,就乐了。他搓着手居高临下地问我:“思嘉小姐,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这傻样怎么看怎么像鸿渐辉,又想起谢宗主,全身那叫一个哆嗦。但哆嗦归哆嗦,礼节还是要讲的,没看他正期待万分地看着我嘛。我甜甜地笑:“嗯,还好,不太累。” 林金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思嘉小姐,宗主的意思是让你跟着外室精英班的孩子们先活动活动手脚,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