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三)坚决不能结的亲
当今世上风俗,便有这样的。 若是有子女在未成年之前过世,父母为了表达对孩子的哀思,便会替他或她结一门阴亲。就选那年岁差不多过世的孩子,一样下定过聘,最后将二人尸骨合葬,算是成亲。只是新郎新娘都是牌位,并不是真人。 这种做法,文雅一点叫做冥婚,通俗一点就是结阴亲。论理,干这事也没碍着谁,谁爱干就干去。 可这世上哪那么好找刚好能相配的青年男女?所以有些大户人家,仗着财大气粗,便挑选活人来给自己已死的孩子结阴亲。 饶是章清亭素来镇定,也不禁有些变了颜色,他们家要是真有这种想法,那玉莲可就得活活守一辈子寡了。 “孟夫人,您这是……” 孟夫人惨然一笑,“小娘子你别怕,我们家可不做那种结阴亲损阴德的事情,只是子眭名下空虚,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一块心病,还好家里还有子眭他大哥,于是,我们就这么想的,让子瞻肩挑两祠,替他弟弟也结一门亲,日后有了子女,便归在子眭名下。让我那苦命的孩儿,也不至于孤坟一座,无后人拜祭。” 她这会子是真的掉下泪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孟老夫人叹息着,“我们也曾四处留心来着,可左瞧右瞧,也是跟你们家玉莲投缘,就看上她了。那孩子模样儿好,又聪明伶俐,行事又难得的端庄大方得体,所以心下第一就取了她,只要你们肯割爱,让她嫁来,尽可以放心,子瞻是你们都见过的,他为人处世如何也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自夸,在这京城的年轻小辈当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了。想结亲的那真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是那孩子心气太高,凡花俗草根本就入不了眼,故此才耽搁至今。不过若是给他弟弟结亲,就一定得听我们的了,他虽挑剔,但人极孝顺,既是我们亲自发了话,他也不敢不依,就是日后自娶了妻,也必以平妻之礼待之,绝不会亏待于玉莲的,你看可好?” 这让章清亭怎么说?感觉就像活活吃了个苍蝇,就不出的别扭。 他祖母的哦,你孙子孝顺,你孙子心气高,你孙子逼于父母之命娶了我家妹子,那合着还是我们高攀了? 孟子瞻是好,我承认很好行不行?那也不见得我们就一定要把妹子嫁给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你们家孙子是个宝,其他姑娘也不是草。 哼,说的好听是平妻,说白了还是门阴亲,只不过比那个守活寡的好一点,这门阴亲有个男人就是了。 可要真说起来,还不如守活寡的,守活寡的还博个名声好听。这个呢?妻不成妻,妾不成妾,你们这时说得好听,等我家妹子嫁了来,先让她去侍寝,等生个一男半女的,那边正妻进了门,就不给她见孟子瞻了,那让她找谁哭去?当真理论起来,自己只是个死鬼的妻吃醋都没法吃醋。 有一句不大好听的话,章清亭很想骂,却碍于礼数,噎在嗓子眼里,憋得难受。半晌才嘿嘿干笑着说了句,“承蒙老夫人、夫人你们看得上眼,只是我头先也说了,我家这小姑的婚事我们做不得主……” “嗳。”孟老夫人满不在乎地摆手,“甭管她是不是过继给你姨妈了,又不是个小子,不过是个姑娘,有什么事她哥做不得主的?你们可别忘了,现在成材是举人,身份可与从前不同,难道在家这么一点说话的分量都没有?那也太不像话了。” “可……”章清亭寻了个借口,“您二位也说,小孟大人心气甚高,要是他看不上我们家玉莲,那纵是勉强塞了人给他,也是不妥这个婚姻大事不比旁的,这个请您们不要笑话,我们乡下人粗俗,不懂得礼教,只知道要结亲的话,总得两口子看对了眼才成,连小孟大人都没放话的事情,我们家是实不敢应承的。要不到时把人给晾在那儿了,那可不仅是误了妹子一生,也是给小孟大人添了一辈子的堵。” 孟老夫人眉毛微挑,“那你是说,若是子瞻同意了,你们家就同意?” 孟子瞻能同意么?章清亭不太敢确定。这个小姑太招人喜欢了,要万一孟子瞻真对太莲也有那么点意思,顺水推舟想坐享齐人之福可怎么办?男人嘛,有几个是不好色的?这个险不能冒。 她想想就笑着回了句,“哎哟,老夫人,您这么问我,不是难为我么?实不相瞒,我和姓赵的已经和离了,虽说和玉莲的情分仍在,但毕竟我已不是她大嫂了,这事我可做不得主。” “什么?”这下轮到孟老夫人和孟夫人惊呼出声了,“你们和离了?” 这不管在民间还是官宦人家,可都是极其罕见的。 “是啊。”章清亭两手一摊,摇头叹息,做出一副伤心表情,“我们两家父母不和,着实没法子再过下去了,只得和离。” 这……孟老夫人和孟夫人面面相觑,也不早说白浪费半天的嘴皮子。 中午用了饭,勉强寒暄几句,就放章清亭带着人离开了。赵玉莲之事是不消说,乔仲达这正主子没来,乔敏轩这个小不点留着也没啥用。 送别了他们,孟夫人才对婆婆道:“看来,仲达是真的不想娶咱们家介绍的姑娘,才派她来打马虎眼儿。娘,那头要不就算了吧?咱们留着芷芸,待春闱之后结门好亲也不比找他差多少,说出去名声还好听。” 孟老夫人斜睨着媳妇,“是她到你面前说什么了么?” 孟夫人没有否认,只道:“芷芸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哪能照顾得到人?这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娘,她怎么应付得来?若是相处不好,又不能撒手不管,反倒添堵,媳妇是觉得有点难办,娘,您再掂量掂量,若仍是觉得可行,我再去好生劝劝她。” 孟老夫人半晌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如此也就算了罢,可那赵家的闺女弄不上手,我却不甘心,那女人也真是可恶,等咱们话都放出去了,她才说自己已经和离,这不成心套话么?此事你再加把劲,凭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怕就是个进士,我们堂堂国公府放了话的,就是门阴亲,他也得赶紧把人送来,这事要是不成,一旦传扬出去,我们家还要不要脸的?要不是看那丫头着实机灵,又会理财管账,我才懒得费这心思,直接要来给子瞻做妾都是抬举了她。” “婆婆您也别动气,想来他们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懂得这些?回头我就找人说合去,再说那赵玉莲也不是个蠢丫头,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劝劝她,说不定她自个儿就愿意了。她要是愿意了,她哥又能有什么意见?” 孟老夫人点头,“那你可抓紧着办,子瞻的亲事不能让他这么任性的再拖下去了,中秋节我进宫去朝贺时,万贵妃可跟我提到,说皇上有那么点子意思把御妹嫁给他。趁着没正式言语之前,咱们赶紧把他的婚事办了。若是到时真弄个驸马出来,那家里可就全乱套了到时,那咱们可真是在家里供了尊大佛了,数不清的麻烦事靠着呢。” “谁说不是呢?可子瞻执意不肯又有什么法子?就上回您看中的那王尚书家的千金就很不错,可他却嫌人家做作,要不让他父亲再去跟他说说?” 孟老夫人微一沉吟,“不用了,你让他到我房里来,我亲自跟他说,顺便把赵家闺女这事也给他透个风儿,不过此事却由不得他再违拗。” “是,媳妇知道了。” …… 赵成材今儿在市集上翻了半天的书,当然没发现哪本上头讲了那种奇异的花,想去接章清亭回来,又怕自讨没趣,想想还是先回去了。温温书,发发呆,午时才过了没多久,就见章清亭带着孩子们都回来了。 把妞儿交给奶娘抱出去,章清亭关了门,小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赵成材还陪着小心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却听她把桌子一拍,连连怒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是怎么了?等她噼里啪啦把在孟家的事情一说,赵成材听完就火了,“她们这就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不干,老子坚决不干。” 章清亭老早就想骂的,就是这句话。 本来就是结阴亲,却偏偏打着孟子瞻的招牌,好似是个平妻,可归根究底呢?还是白纸黑字写的才能成为凭据。 玉莲要是当真给孟子瞻做平妻还可以考虑考虑了,可她要结亲的是孟子眭那个死了多年的二儿子。 若是我们一时糊涂,听了你们的。让你们把人糊弄了去,那以后出了问题可怎么办?你们是什么都不耽误,苦果却让我们去咽,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玉莲是坚决不能嫁到他们家的,只是你也得防着点,万一他们家仗势欺人起来,给咱们些小鞋,那也够受的。”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