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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二)出卖与被出卖

    晏博斋暗自筹谋,对如何对付孟子瞻颇感头疼。就像去年,他那儿闹洪灾,反倒给他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赈灾办得似乎还挺不错,皇上若是赏了他,那还无事。可皇上一句话都不说,这就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将他记到心里去了,对他的期望也不止这么一点,此人若是气候成了,那可是自己的一大劲敌,光从先天身份上,他就比自己强上太多了。

    嫡子,又是讨厌的嫡子,晏博斋的眼神冷得像冰。

    不过都是些女人,又是从同一个爹身下爬出来的,凭什么就因为那些女人的出身决定孩子的身份?自己若是嫡子,恐怕那太师之名早就从那老不死的身上加到自己身上了吧?可就因为自己不是,所以迟迟不见皇上的动静,庶子为何就不够格做帝王之师呢?若是他在,恐怕早就授给他了。

    一想起这个,晏博斋只觉便有条毒蛇在啃噬他的心,哼,真该让人看看,现在的晏大少爷,还有晏太师都是些什么德性。

    邱胜上回办事不利,派人布了个局,虽然有些漏洞,可也不是不能栽赃。可那该死的孟子瞻,把刀都磨好,rou都送上砧板了,他居然还要秉公处理,真是迂腐之极,不过这回的计策,应该万无一失了吧?算算日子,也该是有回信了。

    他心中一动,“来人呀,去把邱胜叫来。”

    不多时,邱胜到了。

    “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

    “回爷的话,还没呢,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日有消息了。”

    “那若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到……”

    忽然门口微闻环佩叮咚之声,晏博斋脸上色变,厉声喝问:“谁在外面?”

    “是妾身。”一个美貌少妇进来行礼,含笑端着个托盘,“相公,这是我亲手给您炖的红枣瘦rou鸽子汤,春天吃,再好也不过了,你尝尝。”

    “放下吧。”晏博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晏少夫人顿了顿,小声请求,“妾身炖的多了些,请问能给公公婆婆也送一碗么?”

    晏博斋听见妻子这么一说,当即冷笑,“你倒真是贤惠孝顺啊,不过爹娘的吃用自有我这个做儿子的孝敬,恐怕他们是吃不惯你做的东西,既然做得多了,那邱胜,就赏给你了,你要是吃不了,拿去喂猫喂狗也可以。只要记得,千万别浪费,辜负了少夫人的一片苦心知道吗?”

    “小的知道,爷放心,您交待的事小的已经办妥当了,绝对查不出一点踪迹。”邱胜谄媚地应着,走至晏少夫人跟前,“夫人,请吧。”

    晏少夫人忍着即将漫出眼中的泪意,绝望地看了晏博斋一眼,可晏博斋却连瞧都不瞧她炖的汤一眼,只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邱胜皮笑rou不笑地说着风凉话,“少夫人,甭管您从前是许给谁的,可您既嫁了大少爷,便是大少爷的人了,您在这晏府里该讨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至于其他,那不是您该cao心,也不是您该过问的。”

    是么?晏少夫人浑身打了个寒噤,初春的一丝暖意转瞬间化为了彻骨的寒……

    王家集,衙门。

    老于有恃无恐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大人,您看看这个,您看过这个就明白了。”

    本地县官疑惑地往地下看了一眼,这个犯人也当真奇怪的很。他说是他来报的案,可他不分明也是这群逃犯中的一员么?那他为什么还要监守自盗,出卖同伙?还当着那么多官差的面,行凶杀人,就连到了公堂也不慌着辩解,非说他的事情另有隐情,必须让他屏退旁人后单独提审。现在又取出这块令牌来,难道说,他背后还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隐秘?

    对旁边的心腹师爷使个眼色,师爷当即上前把那令牌接了过来,只瞧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地呈上。县官看了以后也是一脸震惊,“你这东西是从何得来?”

    “是吩咐我办事的人给的,你们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老于心里得意洋洋,这玩意儿还真好使。

    两个月之前,他本在边关服刑,想着今生再无出头之日,惦记着家中的妻子儿子,日夜忧心。一日夜里,却忽然来了个神秘人,拿着这令牌就进了他们营房,把他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说让他帮忙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不仅放他无罪还乡,还赏白银千两。

    “那你们让我做什么?”

    “让一个人落草为寇,若是不行,就趁机杀了他。”

    老于心动了,人他不是没杀过,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你可以游说些犯人帮你。”

    这人当真好大本事,不仅帮着他们逃跑了,还拿了这令牌给他,说若是遇到什么紧要关头,可以拿这个给官员看,可保他一命。

    老于安心了,唯一的良心泯灭了,若是出卖一个人,可以换取自己和全家的荣华富贵,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混账。”县官猛然发了火,重重地把那惊堂木一拍,“你这刁民,居然敢私刻御赐金牌,还企图愚弄本官,简直就不想活了,来人呀,大刑伺候,看你还敢不敢油嘴滑舌?”

    老于慌了,“大人,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有人说要我这么干的,他给了我钱,还给我这令牌,帮着我从边关逃出来,就是让我干这件事的。”

    “还敢胡言乱语,那本官就告诉你,让你也长长见识,这御赐金牌若是真的,起码当是以纯金打制而成,你这块破铜烂铁,粗制滥造的东西天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连字都打错了好几个,你说是有人指使你逃跑,那人姓氏名谁?”

    老于一哽,他还当真不知道牙齿开始打架了,“那人……那人说是替一个叫裴静的人清理门户。”

    “我管你是裴静还是赚静。”县官哪知道一个妇人的闺名?“你说他给了你钱,那是多少?可有凭证?”

    “有的有的。”老于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当即从怀里取出一张珍藏的银票,“一千两大钱庄的银票子。”

    这证据再呈上之时,县官只一眼就笑了起来,“无知小民,这银票若是真的,岂会连个票号都没有?”

    什么?老于如当头给人打了一棒,整个懵在那里了,银票是假的?令牌也是假的?那岂不就是说,他上当了?

    “大人,大人,您可要一定要相信小的,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老于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如发了疯般磕着头,很快就磕得额前血红一片。

    “简直是一派胡言。”县官见他根本拿不出什么有利的凭证,当即六亲不认,公事公办。

    “我看是你才是这伙人的主谋,先是鼓动其他犯人逃跑,然后来了此地,敲诈你们从前的同伴。人家好心替你们遮掩,又劝你们归顺投降,你却不思悔改,假意应允之后,还重伤他人,现在公堂之上,又编造这么一通鬼话来哄骗本官,企图瞒天过海,你该当何罪?”

    “大人,我真的没有啊,大人。”老于嗓子都快喊出血来了,“若我是主谋,我又怎会自己来报官呢?”

    “这就是你故作聪明的地方了,你知道你们这么多人,若是一起逃跑,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你故意来报官,引着官兵来抓你们,此时你再借机逃跑。或是像现在这样,干脆到本官面前来自首认罪,说你是受他人蒙蔽,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本官一心软,说不得还要替你美言几句,减轻你的罪行,只从重处罚你那些同伙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不是,真的不是。”老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

    “只可惜本官没你想的这么愚昧。”县官拿起手中的一沓证词扬着,“你看,所有的人的口供都说是你组织他们逃跑的。而那伤者的地方官员和他的东家也出具信函证明,此人自刑满释放之后,一直在当地表现良好,从不生事。而当时他们家的伙计都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是你威逼他跟你们去落草的,你若不相信,还有那客栈的掌柜,他们家的伙计当时也请到了隔壁,可以一同作证,你还有何话说?”

    “可我真的没有撒谎。”老于两手不住拍着地,哭得不能自已。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百口莫辩的滋味竟是那么难受。

    可能怪谁呢?若不是他自己贪心求财,又出卖朋友在先,他至于落得今日这报应么?就算他该死,可那主谋之人岂不更是该死?苍天啊,你要有眼,就一定要给他报应。

    老于是追悔莫及,可他该受的惩罚却是逃不掉的。

    把他带回牢房之后,师爷问:“大人,这些人都好说,咱们把事情具明,依旧发还边关即可。可那个重伤的年轻人该如何处置?别的好说,但他知情不报,窝藏之罪却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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