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朕不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这份包裹内,只放了三味药材。【】 除却何首乌与当归外,旁侧还摆了一朵风干的桔梗。 “这些都是活淤解毒,温补气血的药材。是谁如此关心公主的身子,还特意让杜太医派了太监来给公主送药,莫不是?” 看着眼前这几味药材,玉岑稀松平常的道出了话语。 可此时,东陵馥却是沉默不语,甚至面色沉冷了几许。 她知道此人是谁钤。 桔梗的寓意是无望的爱情,还有那何首乌与当归,他是在用这些提醒自己吗? 抛下她无望的爱情,不要迷足深陷。 可笑,他该担心的是他自己,竟敢偷偷潜入到行宫中来,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思及此处,东陵馥忽然朝了一旁的玉岑开口道,“丫头,陪我走一趟药膳房吧。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人如此关心我的身子与安危,我也应当亲自前去道谢才是。” 闻言,玉岑连连点头之余,已搀扶着她往了药膳房的方向踏去。 一盏茶功夫,待二人来到药膳房的门前时,那浓重熏鼻的甘苦气息便朝着二人扑面而来。 那大大小小的药炉上,摆放着许多煎药陶罐,而这些药品在煎好后,则须送到各宫各苑的娘娘那处。 轻轻扫量过四周,东陵馥吩咐了玉岑在外等候,便犹自踏入了屋内。 一路来到太医们研药制丸的内室,她却见屋内空无一人。缓步行至桌案旁,东陵馥顺手拿起一本药材纲目,便有意无意的翻阅了起来。 可她静默了片刻后,四周仍是悄无声息,仿若房中根本就无人所在。 抬眸将房内细细地打量过,东陵馥试探着道出了话语,“若你还在,就出来吧。” “你派人送药材来给我,不就是想引我来此吗?” 半晌,见房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作势便要转身离去,“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霎时,忽有一阵凉淡的风息从她身旁而过,将她垂下的发丝轻拂起了一抹弯弯柔柔的弧度。 察觉到身后存了一丝异样,东陵馥转身之际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教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微微地惊了一惊。 由于二人相站的距离太过亲近,她轻轻朝后退开一步,略带戒备的看向了他。 “对我,你就这般没有耐心?”看着眼前这般景象,来人微有无奈的开了口。 “即便如此,那都是你咎由自取。” 见这女子软硬不受,心意始终坚定如铁,霍昕微微摇头,又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便是到了今时今日,她已被那男人伤得体无完肤,却仍是将其埋藏在心底执爱着。 你爱得越深,便越是想让那个男人记住你,纵使你也明了,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你才会做那些事吗? “什么怎么办?”东陵馥微微蹙眉,疑惑的问道。 忽的凝唇一笑,霍昕毫无预警的说道,“就是让你爱上我的办法。” “我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该做的全做了,不该做的也正在做。就算一会被东陵晟的人发现,死了我也认了。” 闻言,东陵馥心上就若有什么东西轻轻碾过般,她随手便拿起一个砚台朝了霍昕砸去。 可霍昕却不躲也不闪,竟是生生地受了她一击,便笑了起来。 瞥了眼滚落在地的砚台,东陵馥略显惊异并带有歉疚的看向了他。将心中的担忧一抹而过,她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你为何要笑?” “因为我高兴。” “高兴?你是受虐狂吗?”凝着眼前不甚正经的男子,东陵馥皱了皱眉。 “你方才在担心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嘴角笑意渐浓。 瞬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东陵馥轻挑眉梢,揶揄道,“我从来都不知你脸皮竟是这般厚,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我现在自是不能死,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带你出宫。”忽的收起笑意,霍昕颇为慎重的开了口。 目光一凝,东陵馥决绝的应语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闻言,霍昕脸色微微一变,“他都那样对你了,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 “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cao心。”眉眼不动的看着桌案上的书卷,东陵馥冷声道。 她自然会离开,只是不想再依靠谁,更不想继续欠着这男子的人情。 这世间,最难还清的,莫过于情债。 爱,对于她来说已太过沉重。 爱上皇叔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的她,已失去了再爱的力量与勇气。 “我不求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你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我。申时之前,我须得离宫,拿上这个。” 说着,霍昕将一枚玉扳指强行塞入了东陵馥的掌中,“去皇宫的御药房找运送药材的姚光,他自会想办法带你来见我。这段时日,我都会在帝都等候你的答复。” ***** 两日后。 随那盛大威严的皇家仪仗再度启程,东陵馥已同众人一道乘着马车回到了帝都的皇宫。 只是,此番回宫后,她没有再去楚瑶的兰陵殿居住,因为她那日做出的事触怒了东陵晟,她已不再适合待在楚瑶那里。 所以,当马车驶入宫门后,她便携玉岑去了自己的锦芙宫。 安然无事的在宫中休息了一晚,当东陵馥翌日清晨起身后,她便朝了正伺候自己用着早膳的玉岑吩咐道,“丫头,你待会替我去绣坊拿些新的绣样过来,我该重做几条丝绢了。” 闻言,玉岑立刻点头,娇俏一笑,“好,奴婢定会给公主挑选最好看的绣花样式。” “记得搭配的颜色也要得当些,可别选了艳俗的色彩。”看了眼正替自己盛舀汤膳的女子,东陵馥打趣道。 “好,奴婢记住了。”下颌轻轻一扬,玉岑笑得明媚。 “你若有喜欢的样式,也替自己选上几条吧。”一口气喝下碗中的汤膳,东陵馥淡笑说道。 听得她这般一说,玉岑已是喜上眉梢,“公主对奴婢真好。” 忙手脚利落的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这女子将一切都打点好后,便同东陵馥知会了一声,乐滋滋的出了锦芙宫。 心知自己此番将她支开,这女子一时半会回不来,东陵馥瞥了眼窗外的寒天素景后,便披上狐毛大氅,径自朝了浣衣局而去。 因纳木行宫鲜少再须人手浆洗衣物,所以新犯事的一批宫女都一并随了仪仗回到了帝都皇宫服役。 穿过宫中的花树小道,东陵馥刚一踏入浣衣局的大门,便见众多宫女正蹲着身子围在一个大大的水槽旁浆洗衣物的第一道。 看着院中忙碌来去的宫女们,东陵馥看她们便是双手的冻疮都已溃烂到流水,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休息。 而在这众多衣着打扮相同的宫女中,她一眼便瞧见了正被几名资历老沉的宫女责骂训斥的秋荷。 看着那女子既不反抗,也不说话的沉默模样,东陵馥的眸光已是微微一暗。 以秋荷的身手,那几人必是讨不到半分好处。这唯一的解释,便是秋荷在惩罚她自己,而掌事姑姑也就听之任之。 移步踏入浣衣局的院中,她刚一到来,所有宫女皆停下手中的活,朝了她跪下行礼。 而那掌事姑姑在福身过后,便几步迎了上前,“以公主之尊怎会来这浣衣局,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派宫中太监前来传话即可。” 闻言,东陵馥并会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宫女们浆洗衣物的水槽前。 轻弯腰身,她用手触了触寒凉刺骨的槽水。忽闻一抹“咚”的声响,东陵馥略显愁楚的开口道,“本公主的玉扳指掉入了水中。” 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掌事姑姑,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本公主现在吩咐你,还有你,跳进这水槽中替我将扳指捞上来。” 说着,东陵馥的芊芊玉手一点,便指向了好几个人,而她们正是方才欺负秋荷的那几名宫女。 眸色淡淡地看着几人一脸苦闷的下到水槽内,挽起衣袖替自己找寻玉扳指,东陵馥又道,“若是寻到扳指了,便在里面等着。本公主何时心情好了,自会来找你们取。” 目光缓缓挑向一旁的秋荷,她吩咐道,“你跟我来。” 不顾周遭众人惊诧疑惑的眼神,秋荷正转过身欲要跟在东陵馥身后离去时,那几个站在冰冷水槽内哭丧着脸的宫女,已是朝她哀求道,“姑娘,是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们吧。求你在公主面前替我们说个情,我们日后必当相报。” 侧目凝了眼几人,秋荷并未说些什么,便随在东陵馥身后出了浣衣局。 一路跟着她来到宫中的一面静湖之畔,秋荷看着这女子纤细的背影,缓缓跪了下来。 半晌,她才开口道,“秋荷参见公主。” 徐徐转过身,东陵馥垂眸看向了这个跪在地上,一脸憔悴的女子。 相较于从前,她的眼下已有了极重的乌青,双唇则干涸的翘起了壳皮。至于她的发髻,更是凌如乱草,衣裳也皱皱巴巴,不成模样。 看样子,她应是每天都忙到深夜,只能靠着床榻眯眼小憩,单只睡上一两个时辰,便要起来继续干活。 这一忙,怕是一整天。 “你清瘦了许多。若是以你的能力,离开浣衣局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你何苦还要在此受罪。”东陵馥缓缓一叹,微有无奈的开了口。 “公主说秋荷有罪,便是有罪。既然有罪,就应待在浣衣局受罚。”低垂着头轻轻说着,秋荷已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溃烂到流脓的双手用衣袖遮掩了起来。 只觉双眸已被眼前的景象刺得灼痛,东陵馥别开脸,轻笑道,“你该知道,摔碎皇后所赐玉佩的人其实是我,你不过是我的替罪羊而已。” “你更应知道,以我如今在宫中的形势,万万不可得罪皇后。” 沉默许久,东陵馥看着一言不发的秋荷,继续道,“如今,你是不是十分后悔选择离开凌霄,回到我身边?” 闻言,秋荷猛地抬眼看向了她,却只是颤抖着嗓音轻念出了两个字,“公主…” 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又冷薄,东陵馥嗤笑道,“我早该料想到,你已是凌霄的人了。而你也该清楚,自此往后,我这里再也容不下你了。” 满眼焦急的凝着她,秋荷急切到连嗓音都已微微变了调,“奴婢已与他断得一干二净了,奴婢只愿待在公主身边。这宫里危机四伏,公主的安危…” “够了,秋荷!我不需要!”决绝的打断了她的话语,东陵馥继续道,“我与皇叔的恩怨,你再清楚不过。” “你以为,我还容得下一个与他心腹有关系的人吗?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背叛我?而你现在应该庆幸的是,我还留下了你的性命。” 是伤心,是错愕,还是更多的不愿相信。 看着决然冷漠的东陵馥,秋荷一时之间已是无力招架与反应过她所说的话语,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忽的背转过身,东陵馥不再去看跪地的秋荷。良久,她才再度开了口,“滚回你的凌霄身边,做他的妻也好,妾也罢,从此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就是别留在宫里。” 随着湖面上的涟漪教风息吹得层层散去又生起,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才听闻身后有微微哽咽的声音响起,“秋荷…叩别公主。” 湖畔,又一抹清风微微盈过,似是卷走了她心底深藏的一些东西,不带一丝痕迹。 轻轻侧过脸,东陵馥望向那道远远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 秋荷,你知道吗? 当我在凌霄面前问他是否真的爱你时,他给我的回答是: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那时,我真的很羡慕你。 而我也更加明了,应该把你还给他了。 ***** 时光就这么静无声息的流逝着,转眼便要到东陵馥与颜真立下的约定之日了。若是计划进行得顺利,她很快便可以离开帝都。 可这几日,她心中却总是隐泛着一抹不好的预感。思及霍昕那日在行宫的决绝与对她说过的话语,东陵馥不知自己是否该去见他一面。 理智告诉她,在计划进行的关键时刻,她不该有任何异动。 是生,或死,都是那男子自己的事。 他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带她离开皇宫,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 霍昕现在可说是穷途末路,就算他利用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他说那些话时,目光灼灼的模样。 是承诺,更像是誓言。 如若他真的在帝都傻傻地等着自己呢? 她不愿欠下这男子的任何情谊,见他一面也好。 说清楚,从此天涯陌路,各自珍重。 有了这样的想法,东陵馥便在清晨用膳过后,携玉岑去了御药房。 一路来到悬有红彤灯笼的御药房大院中,东陵馥刚一踏入,便见院内正有几名太监在一辆马车旁忙碌着。 看样子,像是在搬卸车上的药材。 吩咐玉岑在院外候着,东陵馥缓步走了过去。她一站定,几名小太监便放下手中的药材,朝了她行礼,“奴才参见公主。” 一眼打量过装有各类药材的马车,她佯装似在寻人的模样,朝几人问道,“本公主上次让姚光替我从宫外带些新晒的山楂回来,不知他在不在?” 闻言,几名太监互望了一眼后,其中一名身形清瘦的太监便抱拳应道,“公主且稍后,奴才这就去唤姚光。” “嗯。”东陵馥淡淡地应了一声后,那名太监便转身朝了御药房内行去。 片刻后,一名身形健硕的太监便来到了她身前行礼,“奴才姚光,参见云萝公主。” “嗯,上次本公主让你捎带的山楂,这次可有了?”言语间,东陵馥轻轻地转了转戴在指间的玉扳指。 目光敏锐的扫向这枚精雕扳指,姚光即刻便道,“公主的吩咐,奴才不敢有违,请公主随奴才来。” 随了他来到存放药材的屋内,东陵馥见四周并无旁人,便朝了他低声道,“带我去见霍昕。” 伸手拿过一份装有山楂的药包,姚光轻声道,“奴才明日寅时会出宫采办药材,公主可在西南角的宫道暂候。” ***** 翌日。 当东陵馥从姚光出宫采办药材的马车上下来时,四周仍是一片沉宁的静寂。而幽深如海的天际中,只有一许淡淡地清明之色。 这条长长的街道上,就连一个售卖早点的小贩都没有。 看着这般情景,东陵馥只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转眸看向一旁的姚光,她微有疑虑的问道,“确实是这里没错吗?” “不错,他就在这间药材铺的二楼等着公主。” 东陵馥微微点头,便抬脚走进了药材铺。这间药材铺的柜台上,正摆放着数份堆叠整齐的药包,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模样。 缓步来到通向二楼的木梯前,她一步一步踩踏着上去时,那木质的梯板间发出的“咯吱”声响,已扰乱了宁静的一切。 上到二楼站定,东陵馥将目光落向了那个从窗棂处透出微盈烛光的房间。 想必霍昕应该在这里。 深冬的清晨,就若下过一场绵绵细雨般。那飞檐之下,正有一滴一滴的寒露之水掉落在天井下的水缸内。 周遭的空气甚是湿冷,东陵馥不禁微微一抖,打了个寒颤。 顺着楼道行至厢房门前,她静立在门口轻凝了目光。 此时此刻,霍昕在做什么呢? 她这样忽然来见他,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二人之间,曾有传闻说他与云萝公主是熟识。 虽是如此想着,东陵馥最终还是缓缓地敲了敲雕花木门。见房中并无人应答,她用手轻轻一推,掩住的木门便打了开来。 尽管这间厢房内,只有浅薄微弱的烛光,但她仍是能瞧见厢房的阴暗处,有一名男子正背对着她而坐。 轻轻地咬了咬唇瓣,东陵馥深吸了口气后,便一股脑的将准备好的话语全数道了出来。 “霍昕,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不愿你再为了我而冒险。若是你因我而有了危险,我此生都不会好过。皇叔,他一直在派人追踪你的下落,你还是赶紧离开帝都吧。” 刚一将心中的话语说完,她便嗅到了一抹浓重呛鼻的血腥气息。 倏地转过目光,东陵馥警惕的打量过四周时,忽然发现厢房的另一处暗角内竟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 心跳蓦地一滞,她胸中骤然涌出的慌悸与惊乱已让其掌心沁出了些许薄汗。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能的屏住呼吸,正待东陵馥轻颤着眼睫欲要捕捉房内寸寸点点的细微动静时,原本那个背对她而坐的男子,已缓缓从寒幽冷窒的阴暗中走了出来。 “朕不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霎时,一抹能以瞬间噬魂焚魄的沉戾嗓音便乘着风息贯入了东陵馥的耳中。 她倏然抬眼的一瞬,是男人弥散着暴戾杀戮之气,并教鲜血染作绯艳之色的森寒凤眸。---题外话--- 感谢兰宝37的三张月票,luck_liyy的花花,么么哒~(某呆想要的惊喜,要到明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