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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节 琵琶心事

    苏家有女(大爱大恨毒医杀手古代情缘)

    库亚克脑门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脸上失了血色,双唇惨白,那蒙教主却还是好似猫逗老鼠,招招歹毒却不要人命。库亚克一点气力都没了,干脆瘫在屋顶一动不动,便听见那个女人俯下身子对他冷嘲热讽:“你也就这点本事!说!把我女儿弄哪儿去了?”

    库亚克喘着气反问:“这是拿我取乐呢?不是你重又劫回么?连同我meimei?”

    蒙黛朵原先以为这个贼人必定知道女儿下落,如今一听不禁心头大怒:“此话怎讲?”

    库亚克答道:“蒙教主平日里绝不似现下这般着慌。且想想,我倘若成功带走令千金,不该是逃得越远越好么?何必再回来自投罗网、故意撞在您刀枪上?”

    蒙黛朵闻言,一声怒吼震得窗子散了架,一干人在院子里地上打滚求饶,即便库亚克功力深厚,此刻受了重创的他也觉得一股气流汹涌而来,如同有块巨石在他胸口碾来碾去,压得他喉头一甜,几乎吐出血来。摔进屋子的赵惊弦应该是昏了过去,不曾听见他吭出一声。

    蒙黛朵仰着头一阵凄厉嚎叫,仿佛是坐在月亮里一头丧子的母狼。她收了势,把脸几乎贴在库亚克鼻子上,问道:“那么,你确实劫了她?”

    “是。但是没带走,连同我meimei一起丢了。”

    “你是谁?莫不是乌孙派来的?”

    “不是,乌孙国我不识一人。”

    “那么,你主子是大弘当今皇帝?”

    “不是,我乃回纥的库亚克。”

    “你就是回纥的公子?”蒙黛朵将他拎到月亮底下细细查看,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回纥那小子果真生得这幅模样?怎地眉眼之间好似在哪儿见过?

    她答道:“我不信,你说是便是不成?”却也不再追问,自顾自说道:“反正是你弄丢了施施。既然如此,留你也无用。施施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干脆去陪她吧”,话毕就张开五指往他天灵盖上罩去。

    库亚克见她这般说不通,自己又身处任人鱼rou的境地,几乎认了命,心道:“吾命休矣!”此刻脑子里剩的都是对meimei的担忧,对老父跟族人的眷恋、愧疚。

    眼瞧着那致命一击便要落下,却听不知何处起了琵琶声。凄凄哀哀,缠缠绵绵,在众人心底拨开一片水面如镜,又滴滴答答如同蒙蒙细雨泛起万千涟漪,叫人生出无数思绪。

    此刻趁着月儿明,风儿轻,树儿静,弦儿撩拨好似一帘幽梦。

    蒙黛朵眼里的杀机弱了,眼前库亚克这张脸模糊成了长夜不眠,梦里念里,令自己柔肠百转、泪流阑干的面孔——正是她此生爱过的少年。

    她瞧着这浓眉长眼,双唇薄削,忍不住将手附上去,口中喃喃:“郎哥哥,郎哥哥。”库亚克不明所以,却已经被她摸得浑身不自在,但想到又不能惹恼她,于是生生忍了。

    此刻他躺在屋顶,蒙黛朵就伏在自己脸前,他被盯得十分难受。并不知她口中的“郎哥哥”是谁,或许正是她昔日的情人吧。此刻命悬一线,库亚克自然紧张,身下破洞传出赵惊弦的一声痛哼,他原先昏倒地上,此刻总算有了动静。

    蒙黛朵忍不住轻轻柔柔地摸着库亚克的脸颊,但这少年的目光还是那般清冷如同白月光,仍旧是十几年前一样拒她千里之外——时至今日,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稍稍给个好颜色?她不禁有了委屈:“郎哥哥,你如今还是怨我么?当初,当初我也是没法子了呀,郎哥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瞧瞧我行么?”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宛若回到了怀春少女的模样,对库亚克情意绵绵地撒娇。

    唉,这天下的女人啊,都是一样,容易一往情深,为情所困。遇见意中人,一个个就能低到尘埃里去,但她们的心是极欢喜的。又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纵使蒙黛朵这般往日里号令全教,叱咤风云,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也能面对一个人期期艾艾,说话里带了畏缩卑微,更带了股患得患失、力不从心的凄凉。

    库亚克不知蒙黛朵这时是中了什么邪,片刻之前还要为了女儿对自己要杀要剐,不留活路;此刻又不知被当做谁倾诉衷肠,娓娓细语。

    若说先前他的死有八成,如今便是十成十——起初确实是因着失女之痛,如今竟是亲自xiele秘密,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你想,一会儿这魔怔劲过了,蒙大教主想起来曾对这个小辈柔情蜜意、深情款款,可不得咬舌自尽、羞愤而死?

    眼下除了自己与赵惊弦还留着几分清醒,其他人都恍恍惚惚。这种不想死又不得不死,还盘旋在死亡边缘的痛苦纠缠着库亚克,教他心里十分烦躁。

    突然他定下神来:蒙黛朵的手拂过自己脸颊的时候,便嗅见她袖子里有股幽香,十分好闻,又清又冷,宛若寒梅芬芳——最主要是:这股香气有些熟悉!分明在哪儿闻见过!

    库亚克打量自己不曾觉着身边哪个女人身上有这种香,莫非,自己与她有一面之缘?同时还有一连串的疑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认得你?”

    听闻自己的郎哥哥这般问。蒙黛朵眼里就溢出了一汪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库亚克脸上,温温热热带了一股子悔恨,激得他几乎浑身一震。这魔头却叹息了:“郎哥哥,不怪你。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也罢,我这就管罗谅要解药。早该解了你这毒,我就是私心太重,都怪我。你别生气啊,郎哥哥。”

    透过面纱,库亚克瞧见一双泪眼,但听她这话的意思仿佛是亲手给情人下了了不得的毒,这般任性、霸道地爱一个人,却偏偏爱而不得,真不知她的不幸?还是郎哥哥的不幸?库亚克不寒而栗,见她这般绝情阴狠,心上也锁着一个不能朝朝暮暮的人,着实又可怜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