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青年
不管什么年代什么地方,男同志跟女同志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宝然可以理解,所以只是暗自腹诽,并无意就人生观和道德观的分歧与之展开探讨与争论。 那位前任刘老师应该庆幸,学校手脚够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扫地出门,反倒被他躲过了一劫。既然自家meimei并没吃亏,宝晨同学也就懒得去千里缉凶,……要知道不是每条落水狗都有那个荣幸被人追杀的……。宝然想,论情论理,其实他真的应该感谢自己的…… 、 春节期间大家都很忙,尤其是刚刚归来的宝晨。头三天忙着出门,拜会恩师旧友,每次出去手里捏着数目不等的精致小纸盒,宝然拦路查验,里面全都是各色的铱金钢笔。 ……这家伙,太有经济头脑了吧?送礼都搞批发的…… 宝晨解释:“也是费了好大劲儿的,还不能重样儿害大哥钻了多少老铺子,吃了多少灰,……嘿嘿不过也值得啊,那个小狮子笔盒……,实话告诉你吧几乎是白送的,因为我把他们店里剩下的一些老旧钢笔几乎都给包圆了哦,你说这些漂亮的纸盒?批发市场上有的是,要了些样品……” 宝然并不敢因自己心仪的礼物是顺手捎带的而有所不满,只默默地退开,心底送上默默的祝福:老大,全国人民看好你啊…… 、 宝晨走出两步又回头:“手里拿的什么?” 宝然举起手里的棒针毛线给他看:“毛衣袖子,这回是专门给你织的咱妈刚刚起了个头,要我能帮着织多少织多少。……就你事儿多,又不是女生还挑挑拣拣的选颜色” 宝晨称和同学约好了有事儿,出了正月初十就要走。mama连怨带骂啰嗦了一顿,最后还是没奈何,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加班加点给宝晨赶织一件新毛衣,因为听说现在外面已经时兴宽松粗犷的棒针套头衫了,她不想心爱的大儿子落在人后。 宝然参谋着帮着选了浅灰色毛线,看着斯文儒雅,很衬宝晨的肤色,谁料想宝晨毫不给脸,坚决要求换成深铁灰,“这样的才男人,才成熟你大哥我可不是那吟诗唱对的小白脸儿” “知道你自幼就没那个情调可惜一副好皮囊……”宝然撇嘴。时间紧任务重,mama抓了女儿的差,宝然只好放下自己的棉线袜子来日夜帮工:“可也不用说得这么高尚吧,唬谁呀其实你选它就是为了耐脏好洗吧?” 宝晨传授经验:“不讨好的话,自己心里知道,悄悄嘀咕嘀咕就行了,何必说出来对人对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要是别人我自然不会说。这不是在家里么,大哥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过不去的对吧?”宝然赖着脸。 “你……”宝晨被噎得伸手点点她,半空中指化为掌,虚虚作势扇宝然一个小嘴巴。 宝然不以为意,哈哈笑着上楼去:“大哥赶紧忙你的去吧,高静红玉还在上面等着我哪” 、 再过两日,三三两两的开始有客回访,进门先被宝晨领到一楼鞠躬欠腰地问叔叔好阿姨好…… 宝然很纳闷,为何他的同学们都能有如此稀缺的礼貌,要知道现在有很多的的天之骄子大学生,大概是因为高考负担过重而后又修养层次过高,很容易忘掉幼儿园的基础课程:见师长,敬个礼,问声好。 宝晨扬眉:“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听说过吗?他们若是连这点记性都没有,能跟你大哥我做朋友?” 宝然撇嘴。于是宝晨又补充:“好吧,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幸忘记了的,难道我不会及时提醒一下?……至少在咱家,我一定有法子叫他们想起来的” 拜会过长辈后,大家随宝晨鱼贯上楼,齐聚于男生宿舍里开始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宝然尽职尽责送上瓜果糖茶,嘴巴甜甜地扮演乖meimei叫一圈儿哥哥jiejie,出门就在背后嘀嘀咕咕:“里面又在开萝卜会了” 宝辉请问典出何处,宝然这才想起来,赵奶奶要到九六年才能见识到宫廷名菜群英荟萃,今年春晚她还在请一名姓司马的同学缸啊光地砸得大家晕头转向,只好含糊过去:“啊没什么,见他们一个个口若悬河嘎嘣脆响的,心有所感呵呵心有所感……” 、 感悟完了回自己屋里去,拿起毛线棒针,又悄悄地蹭进去挤到下铺角落宝晨身后,边干活边做懵懂状听壁脚,……其实也不算,她也没瞒着哪个对吧?当然一屋子意气风发的栋梁才子们也没怎么注意她就是了。 他们的话题很广,态度很是激昂,立足点很高,一听就是一群俯瞰民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热血青年,以这个时代这个年龄所特有的一种近乎洁癖的虔诚与狂热,忧国忧民,针砭时弊。 宝然发现这时的宝晨,并不像在平日里对着自家兄妹一样占主导位,只是笑吟吟看着同学们激辩,不时点头附和或摇头叹息,争论稍稍平息一点儿,便及时地加上一句:“真的吗?”,“为什么?”“怎么搞的啊”之类听着很热闹很诚恳,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废话,然后很专心地倾听着再次激动起来的论辩。 、 话题不知何时就转向了贪污**,经济改革,官商,官倒,价格闯关,通货膨胀,政治体制,他们的用词越来越尖锐,情绪也越来越亢奋,谈兴正酣时,一直做着模范听众的宝晨突然大笑,等大家都静下来注意他,才说:“突然明白,刘禹锡写出时,是怎么样的得意洋洋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看着潇洒飘逸,实际上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现在看来,我这个小屋完全可以照此办理,揩揩大家的油,借着生生光呀啊你们还说不着我,有个古人在前面顶着哪” 众人哄笑,完了宝晨很自然地问起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同学们的行程归期,顺便说到车票的紧张,旅途的艰辛。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七嘴八舌谈论起各自路上的奇闻轶事,宝晨回头:“宝然家里还有没有花生了拿些过来,大哥都有点儿饿了。” 宝然蹦下床,“还有一点儿,可能不太够,要不然去给哥哥jiejie们下点儿面条?” “哈你家小妹可真能干”说着就有人看表:“时间不早了,得回去吃饭了改天再聊吧” 纷纷起身,兄妹两个热情挽留几句,……当然是留不住的,这么一大堆的人宝然家再大也装不下……,三三两两慢慢地散去,宝晨送出好远。 、 回来问正在扫着一地瓜子壳儿的宝然:“你干嘛要赶他们走?” 宝然直起腰,很是惊讶:“不是你要赶人走的吗?” …… 两人互相瞪视半晌,宝晨冲宝然比出一只大拇指,宝然摇头晃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meimei……” 宝晨立刻与有荣焉地笑,笑着问:“咱俩这脸皮是不是太厚了点儿?” “哪里哪里,还没赶上城墙厚哪”宝然厚着脸皮谦虚。 过一会儿宝晨又问:“你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明白”宝然坚决地干脆地予以否认,她可不想被宝晨当妖怪,不过……“大哥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是吗?你不喜欢他们说的话,所以又打岔又撵人是吗?” ……趁机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妖怪吧…… 宝晨想了想,“……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算啦跟你说不明白,你也不用明白,织你的毛衣吧我还是找明白的人说去……” ……这样看来还是挺正常的,就只比他的同龄人妖了那么一点点…… 、 宝晨是个好青年,尽管经常在弟弟meimei面前耍酷,可还没有狂妄自大到不顾老子的地步,跟宝然说不明白,晚上就找能说得明白的爸爸,打算说个明白。宝然照例搬个小板凳儿,旁听。这回连宝辉都跟着列席了,理由诚恳又充分:“我就听听老师都说过要关心时事不能埋头读死书而且保证听不懂也不插嘴不乱发表意见,我就记心里,等将来自己慢慢想明白还不成吗?” 爸爸就不管他了,先问宝晨:“你觉得你同学们说的都有理吗?” “有道理工资调整跟不上物价,老实经商比不上领导批条,有人富起来了却又有人没饭吃了……,这些都是现实啊”宝晨一一历数。 “有道理你又为什么听着不自在要跟人打岔呢?”爸爸接着问。 “这个……,说不好。”宝晨边想边答:“总觉得,有道理归有道理,……可就是挺空的……,怎么说呢……” 、 “就是说,你的同学们,……当然还有你自己,你们都知道那些事情是不对的,是不合理的,都是需要纠正需要改变的”爸爸接过话,“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具体要怎么个改法儿?” “对呀”宝晨一击拳,“就是这个不对劲儿他们一直都只是在骂,骂完了一点用没有” “是啊……”爸爸笑,“很多事情并是只有你们才看得到,只有你们才着急,真要纠正起来,也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 、 可自古年轻人总是热情而急切的,急得莽莽撞撞,直至头破血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