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菲菲德的叙述
尼沃塔终于醒了,再一次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刻骨铭心的痛。然而,除了惨叫了一声之外,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可怕的事情再无更多的表现。在场的人不少,每个人都在说话,屋子里显得乱哄哄的。尼沃塔几乎什么也没听见,他只听见特莫儒尔说自己已经付过代价了。是的,内疚源于亏欠,既然付过代价了,就相当于完成了一次公平的买卖。尼沃塔释然。 除了菲菲德,这里当然还有其他的医务人员。其中一位被叫来,诊视尼沃塔的伤情。他很遗憾地告诉尼沃塔他的眼睛无法复明了,必须做一个摘除眼球的手术,否则伤口会感染。 “不必了。”尼沃塔说。 “可是,伤口感染了真的很危险。” “不必麻烦了。” 这位医生诧异的看着受伤的尼沃塔,又向妙无忧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伤口离脑部很近!”医生说。 妙无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走近尼沃塔对他说:“你应该听从他的意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了阿米米亚叔叔。”尼沃塔打断妙无忧的话又对那位医师说:“能给我些纱布和绷带么?” 获得了应有,尼沃塔用纱布覆盖了伤口,然后绕着半边脑袋一圈一圈的缠上绷带,动作有条不紊。妙无忧一直注视着尼沃塔的举动,这片刻的时间,他发现尼沃塔变了一个人,感觉不再是原来的尼沃塔了。 包扎完伤口,尼沃塔捂着右眼从床上起来坐到一把椅子内对救护亚娜罗的人说:“把她放到床上吧。”彼时,另一部分人正在围着房间里的另一位主角实施救护,翻眼皮,探脉搏,查呼吸,忙的不亦乐乎。因为尼沃塔占了床铺,这一切是在临时的垫子上进行的。 尼沃塔坐在椅子内捂着伤处闭上另一只眼睛养神。神奇的驭水术开始发生作用。体内的体液在精神引导下在受伤的眼眶内旋转,被毁坏的眼部组织像垃圾一样被推到纱布上,血液在已被破坏了神经的眼部血管内循环,很快,旋转的流体将受伤的眼部被保护了起来。 真是神奇的法术!奥妙无穷,雅姆斯丹曾经说过这个术的神奇之处到用的时候方能体会。尼沃塔觉得自己只要不受致命伤,用这个法术是很容易治疗外伤口的。当然,他不需要医生替他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有人在他头上动刀子。一切都很好,只是非常疼。 这是第一次特莫儒尔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解铃者。一个孩子,但和平常的孩子不一样。即使不知道他的过往,单看他现在的样子特莫儒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当然,并不是因为剥夺了他的一只眼。看惯了世间得失的特莫儒尔目不转睛的盯着尼沃塔想:作为交换,会赐予他什么呢? 此刻南波图可没有如此清闲,情况略有稳定他就嘱咐左右稍事安顿便即刻领人去找菲菲德老医生的下落。反锁的房门和没锁的一样丝毫没有起到阻止脚步的作用。 房间里很凌乱,器皿里还有被烧成灰的纸在冒着烟,机乎所以柜子都开着,有几件衣物随意散落在地上,很显然,主人走得匆忙。只有床铺整整齐齐,一晚上没睡才会这样,至少他没在床上睡。 追捕的人己经派出去了,南波图主要的工作是再仔细搜查一下菲菲德的房间,换作别人对早有预谋的弃巢不会抱太大希望再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但南波图不一样,他深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很少有人能做到滴水不漏。 书架上摆满了书,按照习惯最近看过的书——南波图找了一个最方便的位置——《解刨学》、《病理学》,《皇家墓室探密》…… 他拿起最后一本书翻看了一遍,书页中间没有夹杂。书上有图书室的印章,显然是借来读的。南波图让人去图书室把菲菲德最近借阅书籍的书目找到,又继续搜查。 衣架上的衣物都彻底翻了一遍,连帽子的缝隙也没有放过,其中一顶内留有掉发,南波图回忆了一下,是菲菲德常去教堂忏悔室戴的那顶。 终于在鞋架的鞋子上他有所发现,因为有一双鞋鞋底的磨损与其它鞋子不一样。因为每个人走路方式不同,所以证明这双鞋的主人另有其人。南波图陷入深思。 按理说有同伙也不足为怪,可是为什么同伙的鞋会在这间屋子里呢?来这屋里接头不会留下鞋,也不可能在这里换鞋。只能说明这屋子里有两个人。 “还有谁住在这里?” “据我所知只有菲菲德老医生一个人住。”有人回答。 这时派去抄书目的人回来了,南波图拿了条看了一下《锁匠故事》、《密码编译与反编译》…… 这个人在找密室!他在找那件东西! 床铺很干净,南波图依然仔细翻看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弯腰看看床底下也是一览无余,只是有些灰尘,不少也不多。南波图皱眉头问:“没有人来打扫房间吗?” 负责清扫的仆从早已候命,他说:“菲菲德老医生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屋子里外扫干净然后开窗门通风,作为医生他很讲究这些。” “恩。那你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再检查一下的。菲菲德有交代不让你们谁便进房间吗?” “这道没有,只不过菲菲德老医生很抠门,他说他替我们打扫了房间,我们应该付费给他,每两天一个铜板,虽然钱不多,但我们总觉得别扭,所以既然他打扫的很干净,又收了钱,所以我们就不再多关照他的房间了,其实他这个人很马虎,表面扫的干净,可门后啊,柜子底下等等死角的地方确实做的不到位。不过遇到重大节日他还会亲自大扫除的。” 南波图点点头说:“这个人还挺懂心理学的。”他用手在灰尘上顺势一抹,但是—— 灰尘没有被抹掉! 南波图发现,那些灰尘是被胶一类的东西粘在地板上的! 南波图立即让人把床搬开,果不其然,在床下发现了可以拆卸的地板。 打开地板,里边是一个躺着的大柜,柜门用插销插着。最后,当南波图把柜子打开的时候赫然发现里边有一个人。 这个人面朝下,手脚被反绑,翻过其人来看,南波图大吃一惊,这个人正是菲菲德老医生。 老医生处在昏迷中,南波图的人领命把他弄出来放在床上,南波图上前细看,菲菲德老医生面色非常的白,五官也较之前有些不一样,如果两个人站一起的话能分辨出不同。 南波图让人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是睡着的状态,便立刻让人叫醒。 菲菲德老医生慢慢睁开眼睛,他看了一下四周猛然坐起。可能是因为动作猛了有些头昏。定神之后他对南波图说:“南爵先生,见到你太好了!” “南爵先生”是南波图的外号,因为他是伯爵手下的人,老一点的人知道这个外号,上一次从菲菲德老医生口里听到这个称呼已经是五年前了。 “南爵先生,我要见伯爵。”菲菲德老医生说。 “这个怕是不行。”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伯爵死了!”南波图说。 “什么?”菲菲德苍白的脸上露出惊呀的表情。“怎么回事?” 南波图简要的说了一下情况,菲菲德一直吃惊的听着。 “事情就是这样,那么你呢?” “我被一个长相和我一样的家伙绑在这里五年了。”菲菲德说道:“我记得最后一次为伯爵夫人看过病后回到房间准备休息,那天已经是晚上了,我洗漱完一转身客厅口上就站了一个人。我当时以为谁把镜子突然搬到面前了,因为那人当时的衣着打扮和我一模一样。接着就被他打晕了,以后每隔几天他把我弄醒让我吃饭,然后问我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菲菲德老医生说着要了口水喝,“能给我支烟吗?” “我以为你早戒了。” “你还不明白吗?”菲菲德吸了口烟说:“那个人不是我!他一定是冒充我在这里图谋不轨!”他的声音混着香烟咆哮出来。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了解?他想干什么,这人什么特点等等,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五年的时间,总该有什么发现吧!” “呃,这个人的身形长相酷似我,要是父母还在的话我真的忍不住会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开始他总是问我古堡里我都认识什么人,与什么人交好,以及这些人的习惯爱好,当然问的最多的还是医学问题。我估计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以我的名义在古堡里呆下去。对了,这里还有一个细节,最初的几个月,他喝了一种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得了重感冒一样,然后他不断模仿我的声音,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慢慢的,他连说话的声音也像我了。 我想他最终骗取了你们所有人的信任。当时我怀疑我要死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我,而是一直捆绑着我,并且定期给我吃饭。”说着他露出了手腕和脚腕,上边有很深的疤痕,“开始的绳子太细,我的手脚差点因为缺血而坏死,后来才用的宽布条。 这些年他一直绑着我的手脚,吃喝拉撒也不例外,大部分时间我都被塞在地板下面,是的,在他要出门的时候給我吃安眠药。有一次他出门的时间比较长,就逼我吞下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我不知道那一次我在地板下呆了有多长时间……” “12天。”南波图说。 “12天!”菲菲德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醒来的时候像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好长时间才能活动我的手指和脚趾。南波图,请再给我一支烟。” “5年了,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戒烟吗?”南波图问。 “是的,我每隔一个月就问他要支烟,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能找机会逃出魔掌。烟灰的炭黑可以在厕纸上写一些信息,可惜,这种方法没有成功。另外,吸烟就得有火柴,我每次都抠一下火柴头上的磷粉藏在指甲里,五年来收集了一些,就在上个月,我趁安眠药还没起效的时侯在地板下点燃了磷粉,可是也失败了。我没想到这个人是一个水系的魔法师,他靠空气里凝结的水汽扑灭了火焰。” 南波图想起来了,那次要烧死尼沃塔他们的时候突然下了雨。施法的原来是这个人。 “南爵先生,既然你找到了我,那么说明那个冒牌货已经露馅儿了,你们抓住他了吗?” “暂时还没有。” “那么我能帮上忙!” “是吗!” “我收集了他的指甲和毛发,你听说过有种黑巫术吗?利用对方的指甲和毛发诅咒对方头疼。这种黑巫术我会!” “哦,我倒是有所耳闻,没想到你居然会。” “是的,我的姨妈是黑女巫。” “但是巫术需要代价的。”南波图说。 “当然,这种巫术一但被使用,施术者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么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事先敲掉自己的牙齿就行了。”菲菲德狠狠的说。 “那你岂不是玩弄了?”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需要去教堂忏悔。”菲菲德老医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