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尼沃塔的功劳
“就这样，这个家伙离开了伊色。像条狗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四处游荡。他从一个王国到另一个王国，四处出卖着情报。解铃者大人，如果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生存下去的理由的话，那么他——是一个例外。”盖蒙博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述说。你很难相信，像这样一个拥有刀砍斧凿般身体的彪形大汉，他居然也会颤抖——虽然他掩饰的很好。 盖蒙博从地上站了起来，背过众人去了。蚩格纳和赭狸此刻似乎也想静一静，他们各向无人的地方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看着天空。而尼沃塔觉得眼前的世界虽然微微有一些扭曲，但是确更清澈了。那是泪水的缘故。 瞬间，尼沃塔的泪痕变成了无数小水珠滑落下来融入了沙漠。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在眼里燃烧。 尼沃塔转身面对着妙无忧，后者退了两步竟然跌倒了。 “是这样吗？”尼沃塔俯视着妙无忧，“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不相信他，我想听你说。”尼沃塔像王者一样把水晶头骨举到了妙无忧的面前。 妙无忧在地不住的往后退爬。他每退一步尼沃塔就上前一步。令人望而生畏的水晶头骨让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妙无忧突然叫喊了起来，像一座酝酿很久的火山。“他们看不起我！”妙无忧在叫：“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看不起我。他们欺负我，不是因为我犯错，而仅仅是因为我是俘虏的孩子。他——”他指着盖蒙博说：“他打我，他——”手指指向赭狸，“他朝我吐吐沫，他——”妙无忧又换了一个人，“他让我吃屎！就因为我是一个俘虏的孩子。” “人xing本恶！没有人教他们！但是他们就会这样对我。每一条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噩梦就开始了，那些孩子们像牵牲口一样把我拉出来四处游荡。他们踢我，狠狠的踢。他们把我的头往石头上撞，然后就大笑。他们把我拉到恶鬼墓地边上让我一个人在那里过夜。他们指着恶鬼墓地对我说：‘去吧，你爹妈就在那里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一条腿。’然后他们晚上就把我圈养起来，我一天只吃一顿剩饭。他们在剩饭里撒了沙子，沙子比饭粒还多，我得一颗一颗的把沙子挑出来！我挑一整夜才能吃上一口。他们是父母都知道他们怎么对我，但没有人出来管。”慢慢的，妙无忧怨怒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温情。“直到有一天加炎魔耶领着娜善来到我的狗窝前——他们是这么叫的。同样是俘虏的孩子的娜善给了我一碗白米饭。香喷喷的白米饭，一颗沙子也没有。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成为一个强者来保护娜善。可是加炎魔耶却不肯教我……” 像盖蒙博的话一样，妙无忧的话也引起了一场气氛上的沉默和心灵上的震撼。 尼沃塔的心渐渐沉寂了下来，妙无忧的话像是一块湿湿的抹布把他心里的怒火给抹平了。他原本想扮演一个公正无私的仲裁者，但是，世界上的对与错有谁能判断的清楚呢？尼沃塔的心智还是一个孩子般模样，他的判断也仅限于大是大非之间。但即便是大是大非也是有各自立场的。 尼沃塔的手低垂了下来。他看看地上的妙无忧又看了看那边蚩格纳他们——那三个家伙也低下了头，妙无忧看来没有撒谎。该怎么办呢？尼沃塔此刻像布里丹的毛驴一样左右为难。最后尼沃塔不再想别人那些痛苦的回忆了，他对妙无忧说：“那你走吧。” “我去哪里呢？水晶骷髅要回伊色了，所以我也回不了昂耐堡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尼沃塔问妙无忧。 “我跟着你走。” “你休想再跟我们回到伊色！”盖蒙博对妙无忧大叫了起来。 妙无忧没有理他。他对尼沃塔说：“如果我不跟着你我就会死，如果你想要我死的话就请你杀了我吧，我不愿意孤独的死去。” 听了他的话尼沃塔征询其它人的意见，“能把他带上吗？” “绝对不行！”盖蒙博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请你把他杀了吧，这事儿我可干不了！”尼沃塔对盖蒙博说。 盖蒙博握了一下手里的刀看着妙无忧紧咬了牙。但是他没有动手。僵持了一会儿盖蒙博狠狠地把刀插在了沙地里说：“不行，娜善不让我动他。” “如果你决心悔改那就一起走吧！”蚩格纳突然说：“解铃者陛下，我们还要赶时间。” 日出方已泛白。四个人向着这片白芒走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行进，在太阳又快要露出头脸的时候尼沃塔得知他们就要到达伊色王国的边界了。这一路上尼沃塔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个被封印了的世界的一些事情。他们置身的这片沙漠曾经是水晶大陆的核心。之所以叫做水晶大陆是因为这片沙漠在没有被封印之前曾是一片被水晶覆盖的地方。相传在几千年前的一天，整个大陆突然开始震颤，整个大陆开始下沉，巨浪开始洗涮每一个村庄。忽然天色就暗了下来，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黑夜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大水退去，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人们发现水晶大陆以外的世界突然消失了！大陆中心的黑水晶城堡不再放射光彩了。黑水晶城堡曾经是水晶大陆的禁地，曾经挑起远古战争的十三个帝王传说被幽禁其中。随着这场巨变，禁语似乎突然失效了，第一批人从四面八方进入了黑水晶城堡。他们取走了黑水晶城堡的十三个水晶头骨。水晶头骨的流散使黑水晶城堡也消失了！神秘的力量被分散了，这片被水晶覆盖的地方也成了沙漠。 由于没有办法控制水晶头骨的强大力量，早先的人们修建了魔峰塔把水晶头骨安放到上面。围绕着魔峰塔，这个世界被分成了十三个王国。几千年来各个王国的战争不断，谁也没有变得更加强大。因为以魔峰塔为中心，水晶头骨的力量会逐渐变弱。在边境的地方人们无法召唤出强大的水晶武士。几千年来各国都在想尽办法夺取其它王国的水晶头骨，但是这平衡的力量始终无法打破。 有一个传说中提到——如果把十三个水晶头骨聚集起来黑水晶城堡就会再次出现，谁能把水晶头骨归位这片大陆就会恢复往日的面貌！但是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把强大的力量交出来。 尼沃塔大约知道了那千年的巨变是因为雅姆斯丹封印的结果。他隐晦的提到了雅姆斯丹所说的“门”，但是蚩格纳他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看来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想办法。不过尼沃塔注意到了一点：按照乌龟甲说的雅姆斯丹封印七个大陆是在几万年以前，但是蚩格纳他们却说封印是在几千年以前。看来结界内外时间的差异非常大。尼沃塔担心即便有一天他从这个世界上找到了那所谓的门破除了封印以后，乌龟甲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尼沃塔很想乌龟甲，也更想雅姆斯丹。 在朝阳下一块残缺的界碑遥遥可见。妙无忧看着这块界碑想起了往事。很多年以前他在界碑那边看着夕阳落下，现在又在界碑这边看着太阳升起，人的一生也无非是从时间的界碑这边走到那边的过程。而时间的界碑在他看来就是人生的目的。他离着目标似乎有近了一步。 物是人非这句话很不适合妙无忧。如今界碑已经破损了，但妙无忧还是以前的妙无忧，在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永远都不会改变。 由于腿脚不好，妙无忧总是落在最后边。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尼沃塔的身上。这个能掌控水晶骷髅的人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座时间的界碑。 蚩格纳回头看了一眼妙无忧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他对尼沃塔说：“这里曾经是伊色王国的边界。但因为水晶骷髅丢失的缘故，如今的伊色王国蜷缩在了伊色城里。没有了水晶头骨，其它国家的水晶武士很容易就能踏入原来的领地。这么多年来，伊色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其它国家的水晶武士在伊色城行动不便的话，伊色王国早就不存在了。虽然伊色城远离邻国的魔峰塔，但是水晶武士还是勉强能达到这里。这些水晶武士杀不死，即使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还是有无数的水晶武士从地里冒出来的。所以只有把我们的水晶骷髅重新放回魔峰塔它们才会消失。就像能力场一样，我们的能力场不存在了，邻国的能力场就会向这里蔓延。” “魔峰塔是什么？”尼沃塔问道。 “你不久就会看到的，”赭狸说：“我可不想给你解释。” 走了没多久尼沃塔就看到了几间破屋子。蚩格纳他们看着这破屋子似乎很动情。就连身后的妙无忧也显得有些激动了。 “这几间屋子就是我们以前居住的地方。”赭狸说。 “这里离伊色城有多远？” “还有半天的路程。”赭狸看着头顶的太阳说：“在日落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伊色城。” 尼沃塔有些诧异，“你们住的地方怎么离伊色王国的核心这么远啊！” “因为这里远离魔峰塔！”赭狸说：“你能来可是太好了，我看我们不用再重修魔峰塔了。” 当太阳到达正午方的时候尼沃塔他们来到了一片乱石遍地的荒滩。此时此刻的太阳似乎一下失掉了光彩。隐隐的寒风吹的尼沃塔直打颤。他看到这里遍地都是白骨。完整的和不完整的。有些已经被石块淹埋了。乱石荒滩不太大，他们来到了一块巨大平整的石台跟前。石台有些被人工雕琢的痕迹。平整的台面上泛着暗红色。这些暗红色似乎已经渗入到了石台里面去了。妙无忧在石台跟前停了下来。他注视了一下这石台，然后一瘸一拐当先向伊色城走去。 “这里就是恶鬼墓地，”盖蒙博说：“而这就是那块行刑台。那个晚上娜善……” 尼沃塔矗立在行刑台的边上回想着往日那个令人心碎的故事。不得不说尼沃塔对娜善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那个惨烈的故事让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无比的怜悯。这中怜悯还没有来得及沉淀和发酵就被那不断而来的吟嚎声给打破了。无数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海浪冲刷海滩一样一阵一阵地冲进这尼沃塔的神经。这种辽远的声音好像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传达到了尼沃塔的大脑之中。呼呼的风声确确实实在震动他的耳膜，但这种声音却丝毫不受风声的影响。当尼沃塔闭上眼睛的时候这种声音会更清晰。尼沃塔听到里面有哭泣的声音，有狂笑的声音，有讲述的声音，有询问的声音，有窃窃私语，也有大声的诅咒。尼沃塔细细的分辨这杂乱的声音。其中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吸引着他往前走。这个声音最后变得越来越大，一下子掩盖了其它所有的声音，包括风声。 “你来了！带我回家吧！你回去吧！回到自己的家吧。我们最终的家就的我们想要的。” 多想回家啊！尼沃塔一直拿着水晶头骨的手缓缓地下垂。 蚩格纳看着闭上眼睛忍受恶鬼墓地暗灵嚎叫的赭狸。赭狸比他更能接近暗灵，所以受的影响也更大。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尼沃塔，糟糕！水晶骷髅已经脱手了。 就在水晶头骨脱离尼沃塔的掌握掉到地上的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蚩格纳及时的摇响了腰间的铃铛。铃铛锐利的声音只响了一下就嘎然而止，因为水晶头骨的魔力已经让在场所有的人变成了水晶武士——除了尼沃塔。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是声音惊醒了陷入迷幻的尼沃塔。他看到其它他的变化。他急忙捡起掉到地上的水晶头骨。水晶头骨泛光的眼窝不再闪动，蚩格纳他们恢复了人型。 “你们没事儿吧！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尼沃塔歉意地说。 “没事儿。不过你不是走神了，而是被暗灵迷惑了。”赭狸说：“能在正午时分感受到暗灵，看来你的感知力也很强了。” “我被暗灵迷惑了？” “也不是迷惑，他们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吧！”赭狸说。 “听到了，很吵，非常的吵。” “那是相当的吵啊！还好没有赶到晚上，这里晚上吵的可怕。不过我告诉你，魔峰塔周围的声音比这还要吵。”赭狸说着打了个哆嗦。 “的确太可怕了，这种声音让我无法静下心来。” “那样的话还好，如果你像刚才一样静下心来去专门感受其中一个暗灵的声音的话，”赭狸顿了一下，“你就会被暗灵迷惑了。在这里千万不要试图感知暗灵。” 尼沃塔似乎明白赭狸所说的话了。他又问蚩格纳说：“你腰里的铃铛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专门用来抵御声音的攻击的。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外在的表象有时候会成为通过眼、耳、鼻、舌、身、意这六种感官来攻击人的武器的。这铃铛就是用来抵御那些听得见和听不见的声音对人的攻击。”蚩格纳说。 “听不见的声音吗？”尼沃塔不解道。 “有些声音是听不见的，”盖蒙博说：“这恶鬼墓地的声音我就听不见。” 在经历了这一场小小的风波以后，尼沃塔他们很快走出了恶鬼墓地。他们追上了前面的妙无忧。看着孤单的妙无忧，尼沃塔几乎忍不住要去安慰他。但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渐渐的，他们又超过了妙无忧。赭狸故意走在后面，当他经过妙无忧的时候悄声地说：“虽然我还没有达到加炎魔耶所说的境地，但我也是一个不错的结阵师！” 说完这句话以后赭狸递给他一方手帕，然后追上了其它人。 妙无忧用这手帕擦了擦手指，他发现这手帕好像被上了咒语，血液染到上面以后很快就消失了。 在太阳偏向日落方的时候赭狸突然对蚩格纳说：“不好，邻国的魔峰塔又启动了！” 蚩格纳吃了一惊，他焦急的对尼沃塔说：“我们得快一点，水晶武士门又要攻击伊色城了。” 他们快速向伊色城的方向奔去。尼沃塔和妙无忧跑的不快，所以蚩格纳和赭狸架着尼沃塔，盖蒙博倒拖着妙无忧一路狂赶。妙无忧很受罪。 在渐近的路上，四个人不时的遇上了一些水晶武士，这些水晶武士看起来很不像样，他们就像长了四肢的保龄球一样。当尼沃塔他们接近这些水晶武士的时候，它们就自动化作尘埃。这个时候尼沃塔明显感觉到了手中水晶头骨的异动。 在夕阳的照耀下，尼沃塔终于看到了一座城。城墙很高，但有些残破。尼沃塔看到城墙上有很多人在往下仍石头。在城墙下面的四周有无数的水晶武士企图攻破城墙。这些水晶武士行动很缓慢，如果一对一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它们太多了。尼沃塔看到上面扔下来的无数的石头像掉进大海里的石子一样没了踪影。而水晶武士的数目似乎越来越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水晶武士的外围，水晶武士真的太多了，尼沃塔感到他们离伊色的城墙还有很远。而这些水晶武士却似乎拼命想往城墙边上靠拢。 隐隐约约地听到城墙上防御的人绝望的叫声：“快顶不住了——石头也快没有了——老子下去跟他们拼了——神啊，你睁睁眼吧！” 城墙上的大门吱呀呀地响，就连城墙也摇摇欲坠。 蚩格纳和赭狸看着尼沃塔焦急地说：“怎么办？” 尼沃塔也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快想想办法吧！水晶骷髅不是在你手里吗？” “可我不知道怎么用它！” “你不是已经用过了吗？”蚩格纳说：“你曾经把我们都变成了水晶武士。” 尼沃塔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他把水晶头骨举的高高的说：“水晶骷髅，如果你有能力的话，按照我的意志救救伊色城吧！” 水晶头骨一闪。 突然！那些围在伊色城的无数的水晶武士化作了尘埃，紧接着，比这数目多百倍的水晶武士从地上冒了出来，这些水晶武士比前面的水晶武士要真实的多。他们顶盔冠甲，五官非常的明确。一根根手指的关节也和真的人一般无二。只是全身上下是透明的水晶。 蚩格纳他们感到这些水晶武士遍地都是，甚至布满了整个伊色王国的领土。 城墙上的石头依然在往下砸，但是这些水晶武士却能一拳把这些石头击得粉碎。 城墙上传来了近乎绝望的叫喊：“天啊，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水晶武士？我们完了！伊色城里也全都是水晶武士！” 他们说的没错，不但是伊色城，就连这些在城墙上防御的人的周围也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水晶武士。有些人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些和真人一样的水晶武士**。有些杀红眼的人拿起手中的武器想要和这些水晶武士拼命，但是他们的攻击根本不管用。这些水晶武士承受了攻击之后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然而这些水晶武士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的命令。 尼沃塔身边一个有着将领打扮的水晶武士向他跪了下来说：“王，听候您的命令。” 尼沃塔看看蚩格纳问：“我们该怎么办？” 蚩格纳泪眼纵横，“陛下，我们进城。” 水晶武士自动退到两旁，从尼沃塔他们站的地方到伊色城的大门让开了一条宽阔的路。尼沃塔他们从这条路上向伊色城走去。 这时城墙上的人也看到了他们。他们认出了蚩格纳他们。在一阵寂静过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看哪，是蚩格纳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我们得救了！这些是我们伊色的水晶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