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兵言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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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这天,在衙门只呆了片刻,石星便找来侍郎王基,交代了一些要紧事体后,便乘轿子奔王府而来。王府座落在大甜水井胡同,离兵部衙门并不远。 到了王家门前,石星掀起窗帘,看到已经停了好几顶绿绒大轿,三三两两的官员正从四面八方零零散散朝门口聚来,或着绯红,或穿青蓝,鲜有穿绿袍子的。堂堂枢臣的祭典,不入流的官儿是上不得席面的。 抬脚迈进大门,里头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灵堂前西阶竖着一杆九尺白旌,上书王一鹗生前的官衔品阶。四下里白幡白幛、遍地缟素,孝子贤孙,呜咽低泣。到底是书香门第,丧礼办得肃穆而低调,既无纸人纸马等俗物,亦无唢呐、哭婆子助阵,和尚道士更是一个也没有。这要放在洪武、永乐年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丧仪,只是如今礼崩乐坏,民间一切红白事,莫不以奢侈为能,越制违礼习以为常,反倒愈发显得王家的难能可贵。院子里摆上了各色挽联,上书各个衙门同僚的赞美哀悼之词。石星方才发觉自己来得cao切,竟连挽联都忘了准备。 石星四下张望,寻找先前派来王家帮忙的僚属,打算让刘黄裳现做一副挽联。人还没看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拱辰兄,许久没见了。”是曾同亨的声音。 “于野兄,久违,久违。”石星转身见礼。一回头,才发现曾同亨身后还跟着陆光祖与于慎行。 陆光祖面无表情,于慎行倒是大大方方看着石星,眼神中满是责备的意味。石星情知此二人对自己在此次联名请储行动中的消极表现深为不满。尤其是陆光祖,自己得以调任兵部此公出力颇多,眼下的失望与愤懑可想而知。 石星又与陆、于二人见礼,双方既话不投机,彼此都感到尴尬,寒暄几句也就散了。石星很快就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了刘黄裳,吩咐他现场赶制一幅挽联,以兵部的名义送给遗属。 刘黄裳请石星口授挽联内容,石星拈须踱了两个来回,沉吟片刻,最后口诵成句:“大雅云亡梁木坏,老成凋谢泰山颓。”很是中规中矩,倒也深合王一鹗生时的威望和死后的哀荣。 刘黄裳唱了个喏,便下去磨墨了。石星正了正衣冠,便朝设在正厅的灵堂而来,还没走到灵堂堂口,又被人叫住了。 “拱辰兄,拱辰兄留步。” 乍一听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石星一回头,待看清来人,险些惊喜地大呼起来。他迅速制止住不合时宜的冲动,快步上前挽住来人,低声唤了声:“印川公!” 被称作“印川公”的人名叫潘季驯,是国朝二百年来首屈一指的治水达人。石星任工部尚书时,得此公助益良多,正是有赖潘季驯四处治河,分担重担,石星才能好整以暇集中全力完成修陵大计。潘季驯此人全身心都扑在治河上,对官场上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全不热衷,哪怕是那些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好哗众取宠以邀清名的言官,对潘季驯亦无处下口。潘季驯与陆光祖同龄,已年届七旬。论交情,与死去的王一鹗都是嘉靖三十二年的同科进士。 石星与潘季驯叙了几句旧,便联袂而入。灵堂堂口处王国熙远远望见石星,慌忙过来相见。石星温言劝慰了几句,又要来一条白绦带系上腰,来给王一鹗上香。 灵堂里气氛肃穆,只闻女眷低声啜泣,香炉点的是檀香,淡青色的轻烟袅袅拂动,煞是好闻。石星敛容屏息,从王国熙手中接过点好的三支细香,在王一鹗的灵牌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再将香插入香炉。 礼毕,王国熙躬身答谢,有家仆上前,将石星引往里屋叙茶。 在通往里屋的路上,石星多留了个心眼,问那家仆:“先前来的吏部、礼部和工部的三位尚书也在我要去的地方?” “回老先生的话。”家仆口气甚是卑恭:“家中场地实在有限,只有四品以上才能进里屋叙茶。” 听他这么一说,石星才注意到,除了外头进人的院子,宅子里头的确没有看见穿绯袍的官员晃悠走动。 “里屋怕是也坐满了人吧?”石星不大想再与陆光祖、于慎行打照面,免得彼此觉得尴尬,于是找了个托词。 家仆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故事,只道石星自恃二品大员身份,狂傲到连三四品的同僚都不放在眼里,怎奈家中场地委实有限,总不至于让外客进到主家的起居之所歇脚?他面露难色:“坐满倒是没坐满,只是……”他欲言又止,负责引路的家仆并非他一人,老实说,他自己也不清楚里屋究竟坐没坐满。 石星看出他的心思,温言道:“坐满了也无妨,人多屋里闷,还不如外头呆着自在。” “是,是,老先生说得是。”家仆嗫嚅,“那……老先生请自便。”他担心言多必失,再不敢多话,喏喏而退。 石星在院子里也没呆多久,便以公务为由动身回衙门。刚走出王府大门,阶下空旷处一顶绿呢大轿刚刚落轿,但见帘子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位着红衣的官员。石星定睛细看,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