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阁易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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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婿,要我说呢,最后胜出的怕是吏部那两位侍郎。” 什么叫“照我说呢”,石星暗自冷笑,不过是些从酒楼瓦肆道听途说而来的粗浅见解,竟也好意思冒为己见,拿到当朝二品大员面前贻笑大方,班门弄斧? “岳丈为何中意吏部那两位?”石星也不发作,反倒被激起了玩兴,改而以一种聊作戏耍的心态对待。老实说,张位倒还说得过去,赵志皋那种庸常之辈无论如何都难让自己心服。 “论资历和年岁,这两位都正好。” “呵呵。”石星拈着胡须,嘴角微扬,笑容充满了揶揄:“礼部的三位堂官也都正好,为何不能入阁” “无他!皇上不喜欢!”已然感受到石星语气中的不善和不屑,德荣这话也故意说得明快果断,斩钉截铁般地有力。 石星懵了,带着难以置信的讶异眼神盯着德荣。愣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起来:“皇上不喜欢?皇上不喜欢?” 他的奇怪反应让德荣乍吓了一大跳,再细细观察,又感觉女婿的表情并无作伪之色,似乎是真的有所触动,认真对待了,这才放下心来。 德荣继续道:“那个礼部的于尚书不招皇上待见京师谁人不知?历次上疏请储,礼部那帮人都是急先锋,在皇上心里能落了好?廷推时大家伙给面子,当然可以选他于尚书,可皇上也可以驳回,你再推,他再驳便是。左右打的都是于尚书的脸。推个两次三次,自然只有吏部的人入阁了。” 石星愕然:“照你这般说,总不成就因为嫌弃一个于慎行,就得一竹篙扫倒一船人吧?”此时,他玩兴尽去,代之以一副认真谈事的郑重表情:“礼部两位侍郎俱是练达贤能之人,怎能视而不见?” “贤婿,礼部的韩侍郎体弱多病,难堪重任;李侍郎与于尚书同年,又是他一手提拔,向来同气连枝,皇上断不会允准的。” “要说不讨喜,吏部的陆尚书也一样,为何吏部两位侍郎偏偏可以?” “赵侍郎长期在南都任官,调来京师不久,与京师官场瓜葛不多,张侍郎也久不在京。这两人最合皇上心意了。” 石星如梦初醒,一边嗟叹不已,似是称赞岳丈的洞见,一边以手抚额,似是责备自己的愚钝,竟不如一介布衣看得通透。他关起门来苦思良久,却不过是画地为牢,过多地将注意力放到朝局各方势力在廷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纵横捭阖上,却独独忽略了皇帝对廷推结果拥有否决权,甚至撇开廷推自行择人入阁为辅这一基本事实了。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果,固然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思维惯性使然,但经验的缺疏更是关键。自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后,除了张四维的短暂执政,迄今八年都是申时行主政。在这八年里,除了万历十一年和十二年内阁有过人事变动,构成今日内阁班子外,就再无变动。别看石星入仕三十余载,可要说到亲身参与廷推,却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若是赵志皋和张位入阁,于自己大大有利。张位其人如何石星不甚了解,但对赵志皋知晓甚多。此公四十五岁才中进士,隆庆二年苦尽甘来,捡了个探花。说捡,是有来历的:那年殿试内阁拟的一甲本是******、王家屏和田一俊,但不知何故,或许只是想向天下彰显自己的君王权威,先帝隆庆爷将此三人与二甲头三名对调,赵志皋这个探花可算是捡来的。 与许多官员一样,赵志皋也曾受过张居正打压,捱到六十来岁才回京做了个侍郎。有过如此多的坎坷经历,再有棱角也磨平了。印象中的赵志皋,是一个性子温吞,处事柔懦的好好先生,可以预见,他若坐上首辅位子,对立储一事绝不会积极主动。这正是皇帝最迫切渴望的人选。 带着豁然开朗后的愉悦感,石星彻底放下心事,真心与德荣交谈起来。这是翁婿之间头一次少有隔阂的谈话。石星突然感到这个一向惹人厌烦鄙夷的岳丈似乎还不是那么不可救药。尽管不清楚他今晚这一番政论是出自何方高人教授,但就冲着对自己这份关心,石星也愿意接受德荣的示好。而在德荣,也总算大致摸清了女婿老爷的胃口和偏好,这可算是来京一个月最大的收获。 看着石星温润的笑容,听着石星随和的口气,长久郁积在心口的那块无形大石总算土崩瓦解。虽然也知道落在自己与女婿之间的那道鸿沟并不容易填平,但今日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以后但凡遇到什么要紧大事都先找沈先生商议商议,多听听聪明人的意见总不是错。德荣心中如是想,脑海中闪过的是沈先生那张清癯而充满睿智的面容。 这晚,翁婿二人相谈甚欢,从乡音民俗到土产菜肴,无所不聊。聊得口渴,还让下人添了三四回茶水,直把家人看得瞠目结舌。袁锦乍听说自家老爹竟在和石星夜谈,唯恐他大嘴巴言多必失触了丈夫的忌讳,也暗地里跑来查看了几回,瞅在眼里,心花怒放,每次都是抿着嘴偷乐着回房去。直至戊初时分,二人方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