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挂名英雄
城墙的青桐钟传来钟声，哐当哐当的冲上了云霄，人潮往同一方向拥挤着，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普世欢腾的场面。 在城墙之上，马可将军的身旁站着亚述﹑亚朗以及口水兵三人，四人配合着祭祀的鼓声耍刀舞剑，终于一记长长的棒鼓声之中，马可将军俐落地一刀砍下了龙族参谋总长的人头。 城墙之下，那群雄纠纠的男子汉疯狂地呼唤着马可将军的名字，就像宗教狂热份子一样的祟拜他们的狼族战神。 不同于亚述在众人注视下没由来的畏绪，亚朗那挺拔的身姿和从容的态度站在马可将军旁边，简直俨如父子。 罗林被悬在城墙的头骨，因为悬挂的角度，给人一种仰望的错觉——两个本应放着眼珠子的眼窝空洞地凝望着曾经的情郎尸首分离，再被烹煮成祭品，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上半场演完了，紧接的是下半场。 亚朗是第一个被马可将军纹身的人，接着是亚述。 “亚述﹑亚述﹑亚述！”人们开始有节韵地呼喊着亚述，一声又一声的交汇成了胜利之歌的前奏。 亚述一辈子从没被这样的备受尊重过，不自觉地膨胀的虚荣心甚至盖过了他的痛感，就那样咬着牙撑过了纹身的时间。 季安和亚述一起经历了在颈后纹身的痛楚，也共同享受着纹身印记的荣耀，他从马可将军递来的小镜子里清楚看见了亚述的编号，他也听见了人们在台下高声欢呼着：“巴特尔.亚述！你是我们的英雄！” 口水兵随后也配合着马可将军刻下纹身，没有昨天的疯癫之貌，只是脸上流露出以假乱真的呆滞。 亚述在前呼后拥的情况下，走下了神坛，走向一直在下方看望着他的哥哥，他握上了哥哥粗糙的双手，只弟俩一时热泪盈眶。 哥哥的头上没有再戴上那条绿色的头巾，这意味着他已从菜市场的奴隶身份中解放。 他的身旁还站着那个曾虐待他的菜市管理员。 只见那管理员头垂得低低的，双手伸直，两手之间是一根鞭子——那是他曾经用来逞威风的鞭子，在过去无数次，他用这根东西在别人身上留下印记时，大概不曾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双上奉上它，任人宰割。 亚述提起鞭子，缓缓交到哥哥的手上，只说：“他，交由你处置吧。” 亚述自知心慈手软，没有残忍的天赋做一个处罚者，但是他也无法代替别人原谅仇人。 怨有头，债有主，除了债主，没有人有资格卸去别人的罪。 风声呼响，鞭声刷刷，菜市管理员的背上划出了几道血痕，斜斜横横的是皮绽rou裂的惨况。 “噢......你们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为什么一定要见血这么残忍呢？”季安啧啧数声，重掌了这具身体，恶趣味地拿着纹身的机器在那管理员的手背上纹了一只乌龟。 在那管理员含怨受屈的眼神中，季安乖张地拍了拍他的面颊，笑道：“乖，别哭，这只是小惩大戒而已。比起你以前所做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马可将军从旁看着“亚述”，似是考官评分似的点了点头。 马可将军的心里对于这三人都各有褒贬，这当中亚朗的表现最为稳定，而亚述却是教他时而惊喜﹑时而失望的一个，至于口水兵...... 马可将军转头望向口水兵，只见他面对自己母亲仍一言不发，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全然没有昔日在训练营中的活泼开朗。 这些年来，马可将军带过的兵不计其数，他深知人们的抗压性和活泼之类的本质亳无关系，有的人看似是开心果，也许一次战争失去亲友便足以性情大变；相反，有的人看似一根木头，但遭变不乱，从木头长成了参天大树，才是真正的稳妥。 他需要的人，说白了，无非三个字：勇﹑智﹑稳。这三个人当中，亚述和口水兵都称得上有勇有谋，却只有亚朗谈得上“稳”。 只是马可将军到底念三人同为可造之才，便一视同仁地说：‘三位新人从今天起列入精锐部队，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出征，有话要跟家人说的便赶紧说，这里的人会暂时替大家好好照顾家人。 话声才刚落，口水兵便冲过来熊抱着亚述，竟像个幼童一样哇哇大哭起来：“闷蛋，我明天要出征了，你要好好照顾我妈！” 正当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时，季安倒是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加冠礼已过，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无畏派了，不待此时发难，留待何时？现在的口水兵，即便是疯了，也是个疯了的无畏派。 季安不失时机地对马可将军补了句：“口水兵昨天醒来后，就一直把我当成是闷蛋，我想，他可能......” 季安默声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意味不言而喻。 口水兵又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量杂乱含糊地喊道：“万一我死了，你记得.....帮我告诉我妈.....虽然我像她一样，话特别多，可是，偏偏有句话没有跟她说过，你帮我跟她说——我爱她。还有，记得让他们把我跟我爸葬在一起，这样我妈就可以去英雄冢同时拜祭我们了。我爷啊，我爸啊，都是英雄啊，我......我也要当英雄.....” 众所就知，口水兵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无畏派军人，前者是寿终正寝，后者却在他年幼时因为一场内战丧命。 口水兵的话，看似是出于对父亲的崇拜。只有季安明白，他不过是企图勾起马可将军的侧隐之心。 他们要赌一把，赌马可将军看不出来这一台戏。如此一来，只是能力不可胜任，但有功无过的口水兵便可做一辈子的挂名英雄。 季安装出心疼的模样，拍了拍口水兵的背部，嘴上假意安抚道：“你不会死的。” 口水兵又像哭丧一样的嚎哭道：“闷蛋，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们要打败龙族，统一江山！我会活着回来陪你，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任谁看来，口水兵早已神志不清，一时之间所有人交头接耳。 马可将军怜爱地拍了拍口水兵的背，在他看来，口水兵即便疯疯傻傻，却依然心系民族大事。 “将军，请你允许我留在口水兵身边照顾他，我愿意留在医院做一名后勤兵。”季安状似手足情深地恳求道，语气就像作出了莫大的牺牲一样。 在这里，没有一个可以当冲锋的精兵愿意屈就成为一名后勤兵，就好比没有任何一名身价百万的球星愿意当后备球员一样。 只是，都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其实鸿鹄又安知燕雀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