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屠狼

    经过几个小时不停竭的赛跑后，季安感到自己身下的蒙古马的步伐开始变慢了。

    在马蹄声中，季安看着不停向后倒退的草地上出现了一头意志无比坚定的狼。

    它比同伴跑得更快，一口便咬在了蒙古马的马蹄上。

    马顿时受惊失蹄，季安提起马缰，重心后仰，季安早有预备，又下腰伸出匕首如法炮制，再一次刺中了灰狼的眼睛。

    然而，季安身下的马并没有重整旗鼓，而是顿失重心，弄得人仰马翻。

    季安只好从马背上滚下地，趁势追击，骑上因为剧痛而抓着草地打滚的灰狼，一刀刺往它的脊背。

    狼的悲鸣就像从地狱发出的不平之音一样，悲怆得令人心折，但是季安已经顾不上任何恻隐之心，他坐在狼的背上，把刺中了脊背的那一刀顺着皮毛往下剖开来。

    于是那只狼就像一下子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乎乎地趴在了地上喘着大气。

    蛇有七寸，狼也有其弱点，只要脊骨受损，就与一只癞皮狗无异。

    此时，其他两只狼也奔至，季安正尝到了甜头，有了万夫莫敌的气概，拿着匕首，银光一闪，把那两只狼也吓得踌躇了起来。

    “上马！不要久缠。”马可将军往季安伸手。

    季安刚把手放上去，那道强劲的臂弯便把他带到马上。

    果然路遥知马力，在紧急关头，良驹和劣驹高下立见，季安的马已经蔫了，但马可将军的马在这个时候，还可以骑着两个人而不减速。

    不知道到底是跑得太累了，还是忌禅于季安刚才的狠劲，那两头狼终于没有追上来，它们把狼爪转向了那头受了伤的马。

    季安回头一看，他在早上千辛万苦套回来的马正慌不择路地左闪右避，它本就负伤在身，在情急之下更不敌两头狼的默契配合......季安已经看不清它们之间的缠打，只听见马嘶鸣了一声，便东歪西倒地躺在了地面。

    那两头狼迫不及待地俯身往它的脖子咬去。

    “它的腿既然已经受了伤，不应该在第一时间逃跑的，应该要正面反击，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活路。”季安为自己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感到震惊。

    他好像渐渐在变成一个狼族人了......

    季安把头转回前方，不愿再想那匹马的事。

    他才发觉自己正被马可将军以一种圈抱的姿势放在了前方。

    别扭的骑马姿势使季安忽然有种自己在演还珠格格的错觉——而且以姿势来说，他还是女的。

    正在季安胡思乱想的时候，马可将军豪气万丈地大笑道：“小白脸，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什么鬼？这是表白的节奏吗？季安打了个寒噤，几乎直接想跳下马去。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在第一关就杀狼的人，你啊，不是完成了第一关，而是直接把最后一关都破了。”马可将军在季安的身后，所以季安看不见他说这话时，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马可将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前那个离经叛道又无所畏惧的自己。

    什么意思？最后一关是杀狼？季安还在恍神之际，马可将军忽然停下来，把季安推下马去。

    季安一个屁股坐在地上，忽然又觉得剧情从还珠格格变成了霸道总栽，重点是......他居然还是在拿女主的剧本。

    “没多远就要到了，自己下地走，免得别人看见我们同骑一驹。要是别人知道我跟你有什么私交，对你没好处。”马可将军的语气又切摸成上司与下属之间冷冰冰的模式。

    但是撇开语气，季安却听出了一个重点——马可将军说的是“要是别人知道我跟你有什么私交”而不是“要是别人以为我跟你有什么私交”。

    这个分别就好比女神说：“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跟“我不想别人以为我们在交往“一样。”如果你听见了前面那句，很好，你是跟女神玩地下情的人生赢家；如果你听见的是后面那句......那就只能祈祷女神是个口不对心的人。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是有“私交“的状况了？季安暗自揣测自己是否可以跟马可将军提出拜师的事。

    “对了，你别告诉其他人你刚才杀了狼。现在的他们，不会理解你的。从来都没有人会在第一关杀狼的，他们根本没想过跟狼拚命。所以第一关的死亡率才会那么高。”季安眼睛还在溜溜地转时，又听见马可将军这样提醒道。

    季安霍地想通了一点，杀狼于他而言跟杀任何一只野生动物都无异，但对于001的狼族人而言，杀害从小崇拜的狼群等同“屠神“。

    那一个丛林之狼的传说，说的是狼会选出真正的勇士。

    所以他们根本不敢，也不知道可以跟狼博斗。第一关，对于他们而言，无论生存还是死亡都只是一个被动接受的命运。

    屠狼，只能是最后一关。

    季安记得很多同学说小时候发现圣诞老人是父母假扮时，觉得自己失去了童年。季安现在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备受保护的﹑活在象牙塔里的幸福人儿。原来这里的少年，不只发现圣诞老人是假的，甚至要亲手杀死圣诞老人。

    族长该是一个多么聪明得过份，又聪明得冷血的人呢？他为所有的狼族少年建造了一个根深蒂固的“神话”，然后又要他们亲手把这神话摧毁。

    是啊，如果不屠神怎么行呢？如果他们心里有别的神，族长就不是唯一的“神”了啊......真是把所有人都掌握在掌心的聪明人啊。

    季安愈想愈心寒，与人相比，狼算得上是什么冷血无情？

    季安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马可将军聊着天，他的兴致不高，这一天一夜里走进狼窝又脱离狼口的经历使他身心俱疲。

    “亚述~~~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远处有一个人影站在训练营的入口，正向着季安大叫。

    这世间有的人，总是人未到，声先到。

    亚朗也许没说错：他太黑了，所以狼看不见他。现在季安其实也看不清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但是他被冷风冰封的心却被这个傻大个的一声叫唤捂热了。

    这个胆小鬼，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