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双重记忆
我们在梦里曾以为我们互不相识。 苏醒了才知道我们是彼此相爱的。——节录自泰戈尔《咏爱》 季安在飞来峰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好像被强行插了一张芯片似的，一波资讯直接在他的脑中炸开了来，很多从未发生的事变成了他的记忆碎片...... 片刻，他心里电光瞥过似的蓦然清醒，他知道这些“记忆”真实存在于这个被修正了过去的空间里。 在这个空间里，有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季安在时空旅行中把那封悔过书吞下去的痴狂劲儿让季老头相信了他的话。 数学老师不仅提早被辞退，季老头更利用媒体的力量，使她无法在京城的教育界立足，只得远走他乡。 然而，季安对颜木的提醒不管用，颜木还是在季安成人礼当天出现了。 成人礼当晚，颜木依然负气出走﹑封婷依旧追了上去﹑还没加入时空巡逻队的“季安”还是幼稚地揪着小表弟游街去了......这些都没有改变。 只有结果变了——封婷代替颜木死去了，因为封婷才是颜老头的亲生女儿。 凶手居然早就调查清楚了这点。 在季安的成人礼翌日，季安耳闻目睹颜木﹑封老头和颜老头三人在太平间的摊牌。 那天，颜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封婷，露出了一个悲凉又讽刺的笑容：“两位神算子，知道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了吗？” 季安终于知道颜木在成人礼那晚为什么会大发脾气。 成人礼当晚，颜木从微醉的两位爸爸口中发现了一个藏了十九年的秘密。 原来从小到大他们听见的传言都是真的：颜木不是颜老头的儿子，他是封老头的儿子。 颜木之所以长得跟封老头那么相似，不是巧合，而是基因的遗传——基因实在比人类诚实太多。 封老头和颜老头过去一直膝下无子，不是因为天谴，而是因为他们执着地想要一个爱情结晶品﹑一个属于爱人的孩子，而不幸.....他们的爱人是同为男性的对方。 不管科技如何进步，还是没有进化到两个男人可以生小孩的地步。 季安出生那天，季老头和颜﹑封两位老头打趣道只要他们两人当中谁生了个女儿，就让季安和他们的女儿指腹为婚，一句玩笑话让颜老头灵光一动。 颜老头想：他们两人为什么不能各自把爱人的孩子养大，再让他们结合，完成上一代不能完成的夙愿呢？ 于是，颜老头和封老头下了一盘大棋，各自把对方的孩子抚养成人——即使不能冲破世俗目光，夜夜同床共枕；至少可以让爱人的骨rou陪伴左右。 而且，如无意外，他们的孩子会在他们的撮合下成为神仙眷侣，届时他们亲生的儿﹑心中的儿都将唤他们为父，代替他们诞下一个真正的爱情结晶品。 然而，这个如意算盘在季安的成人礼当晚摔破。 颜木知道真相时，只觉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就像《楚门的世界》中的主角一样，自出生开始就活在一个骗局之中。 他更年少一些的时候，曾经无比讨厌自己那张脸，那张过份酷似“封叔叔”的脸让他一直被人冠上私生子之名指指点点。 那个时候，他的“爸爸”总是无比怜爱地说：“你怎么能讨厌自己的脸呢？那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礼物啊。” 他一直以为“爸爸”的意思是即使他长得不像爸爸，爸爸始终视他为最珍重的儿子；后来他才明白原来“爸爸”巴不得从他这张脸上能够找到更多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难怪......难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mama一面。 更让颜木恼人的是，即使同为棋子的封婷，她也比他早知道这件事。 封婷说，高二那年她的腿受了伤，覆诊时顺道做了全身检查，发现自己是O型血。 根据血型遗传定律，由于封老头是AB血型，不管配偶是什么血型，都绝对生不出来一个O血型的孩子。 从那时开始，封婷开始对自己的身世起疑；她又想到了颜木那张和自己爸爸过份相似的脸。 于是，封婷在颜木家里养伤时偷偷收集了那颜木和颜老头的头发，再加上自己和爸爸的一并拿去检验。 检验报告的结果和她猜想的一样：她的亲生父亲是颜老头。 当时的封婷自然想不到背后有这样的渊源，她以为这是一个意外。 毕竟她和颜木是在同一所医院，同一天，差不多同时一起剖腹生的，这当中就算有个什么阴差阳错对调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封婷认为自己既然已经以封家人的身份活了十几年，而且封气一直视她如己出；反之，颜木的情况也是一样。她想：实在没有必要非要拆穿一切，让大家陷入尴尬的处境。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不只是朋友，还是家人，你就像我亲弟弟一样。就算现在知道是爸爸他们早设好的局，我也不会怪他们。其实没有分别啊，把你养了十九年的人不就是爸爸吗？血缘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他们还是很疼爱我们啊。 至于他们想让我们一起什么的，你就当作是老人乱点鸳鸯谱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想要和谁在一起，这是自己的选择，他们也逼不了我们啊。你又何必生气呢？”封婷追上来说这番话时，眼神是那样的波澜不起。 她依然是那个理智得可以把什么负面情绪都稀释﹑把所有侵害她的毒素都净化的女孩。 她平静的模样反而让颜木更愤怒。 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只有他一个人是那个任人摆弄的扯线木偶。 可是他还来不及把他心里的怒火迸发，封婷已在他面前倒下了。一切突如其来得让他甚至来不及呼叫一声。 “封婷中刀后，那个人一边大笑一边说：我要那个江湖骗子也尝一回失去亲人，百年孤寂的滋味！然后便把我打晕了。”颜木对警官交待着。 凶手依然是那个凶手，动机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死者的身份。 除了季安，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原本死去的人是颜木，包括颜木自己。 季安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封婷说他误会了：她不是为了爱情而死，她不是不在意友情和亲情，相反，她恰恰是为了“亲情”而死。 事实上，封婷就是那种可以为了报答封叔叔的养育之恩而牺牲自己，保全对方的亲生儿子的人。 季安从钱包中拿出一叠照片，在新增的“记忆碎片”中，这是封叔叔交给他的遗物。 这些全都是在封婷房间里的一个小木盒找到的照片，那个木盒里藏了满满的“季安”，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的照片。 当中有季安在球场奔跑的样子，也有他各种或大笑或得瑟的样子。还有一张看不清脸孔的照片，隐约可见的是他红透的耳根，那是她在他背上的时候拍的...... 年少时的封婷，似乎把异能全用在这个地方了。 季安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好象触了高压电一般，心头掀起一阵绞痛，他仿佛听见心脏爆裂的巨响。 封婷那天没说错，是的，他一直都误会了，可是这个误会解开得太晚。 “想知道怎么才可以救回她吗？我说的是，让你们两个都活着的方法。”季安听见陆双双的声音在后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