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章 三臭皮匠
“孙玉山是个什么东西,也受得起免之的礼?” 此言一出,方才还眉头微蹙的张老爷一张菊花脸便乍然开放。 随即便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摇头晃脑笑眯眯道:“殿下此言甚得我心。” 只是众所周知,张老爷的表字并非是免之,他如此反应,岂不是很奇怪? 而张大公子偷眼瞧了父亲一眼,然而那一眼的含义,却并非是尊敬或者仰慕,反而带了一点点囧。 “免之,你能不用父亲的样貌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吗?”张大公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提出了抗议。 被鄙视了的人哈哈一笑,然后便一把扯下了下颌上粘贴的胡子,然后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这样可行了?” “说来,听着榆林兄你人前人后的喊我父亲,我简直是浑身都觉得舒泰的很呐。”声音不再是伪装时的苍老和深沉,而是带了几分青年的爽朗和清亮。 伴随着这幸灾乐祸似的一句话,张大公子眉眼跳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给了青年一锤。 青年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同他脸上尚未卸下的老年人伪装混在一起,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然而表字免之,声音爽朗的青年自然不可能是张大公子的父亲,凉州城百姓人人皆知的大善人张老爷,只见他转过了身去倒腾一番,须臾便转过了头来,赫然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这张脸上不但没有皱纹,而且光滑的好似绸缎一般,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圆圆的脸盘透着几分可爱,乍然看去,这年轻人几乎都算不得青年,而是少年了! “呼,”扬纯呼了口气,随后便摸了摸脸蛋道:“还是这样子舒服,每天顶着一张假脸,我心里也很受伤啊。” 呸,天天听着我叫你爹,你不是很舒泰么,还受伤?鬼都不信这话好不好!张大公子耷拉着一张脸,没搭理这个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混蛋。 旁边张二公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免之你很受伤?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每天作威作福倒是自在的很,而且还很享受那些小丫头们的服侍!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扬纯顶着张老爷的脸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旁边是两个俏丫鬟体贴周到的将吃食递到他嘴边,张二公子就有一种想要往那张脸上踩一脚的冲动! 虽然他并非是张老爷的骨血,但好歹也曾经在张府生活了四五年,自然看不敢这臭小子的做派。尤其是张夫人还暗自担心是不是张老爷突发老来狂,想要沾染女色了! 扬纯闻言立即就要回嘴,却被座上青年截了胡道:“好了,一个个都多大年纪了,还斗嘴?话题都歪到哪里去了!” 要是代璇在此,必然要会心一笑,这歪楼的习惯,看来是贯通古今的呀! “殿下!”扬纯瘪着嘴分辨道:“分明就是他们两兄弟欺负人么,这可是不孝,不孝!” 座上青年不由得弯了嘴角,看着张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朝扬纯瞪了眼,才沉下脸呵斥道:“闭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不孝的罪名是能随意说的吗?便是开玩笑也不行!要知道赵氏皇族素来重孝道,举国效仿之下,对这一节也是注重的很。扬纯又不是真的张老爷,岂能对张氏兄弟说这个话? “哦。”扬纯耷拉下了脸,一张娃娃脸顿时没有了神采,就好似垂下了尾巴的狗狗一般,让人忍不住上去揉一揉脑袋瓜。 “还不快道歉!”座上青年又呵斥了一句,随后便对张氏兄弟道:“免之性子跳脱,素来言语不羁,还请二位莫怪。” 张二公子拱了拱手没吭声,倒是张大公子浅笑了一声道:“免之的性子在下也知道,殿下放心便是。”和那种人生气,简直是自找没趣么。 座上青年自然就是赵长宁,自小镇离开之后,他便悄悄进了凉州城,在张家养起伤来。 张家是本地大户不假,却也更是飞鹰卫在此地的据点,而这位众所周知在外求学的张家二公子,便是飞鹰卫中上京第一卫出身的鹰犬! 自发现凉州知府孙玉山的异常之后,赵长宁便给皇帝上了折子,而后皇帝便命令飞鹰卫协助,于是在京的徐延彻便派了张二公子这个本地土著前来。 而为了安全起见,张老爷已经被秘密送出了凉州,所谓的六十大寿,在场的主角就是个冒牌货而已。 “殿下,会不会是孙玉山前来祝寿之时发现了什么,今日才会作此试探之举?”张二公子突然道。 在众人歪楼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张二公子这个飞鹰卫出身的人更具有专业精神,硬是将楼正了回来。 “他能发现什么?除去席间去了一趟五谷轮回之所,他所见也不过是从门口到酒宴上,能有什么给他发现的?”扬纯皱着眉头道。 虽然他偶尔有些不靠谱,可是论起伪装来,纵然算不得天下第一,前五总是稳坐,那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这可是他吃饭的本事! “啊!”扬纯突然大叫一声,顿时便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随后才揉了揉耳朵道:“说起来,他中间出去了大约有两刻钟的功夫,莫不是这中间给他碰上了什么?” 虽然两刻钟时间不算短,可是算上去茅厕的路上时间,若是上大号的话,似乎也并不很长嘛。虽然提出了疑问,但是扬纯还是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张二公子突然站了起来:“免之你莫不是以为以宴席同茅厕的距离,不够孙玉山做别的事情?若是他根本就是以此为借口呢?两刻钟可足够他在张家逛一圈了!” 说完,便朝赵长宁拱手一礼,随后就提着衣袍下摆匆匆退了出去。 “诶?”扬纯眨了眨眼睛,随后才瘪了瘪嘴巴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孙玉山其实早就发现不妥,乃是有备而来?”这样一来,可不是比先前的猜测更麻烦? 赵长宁和张大公子都没有吭声,扬纯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想到了,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便有些严肃起来。 须臾之后,却听得外头一声口哨响起,赵长宁随手推开了窗子,便见院中站立一名男子,而他抬起的手臂上,却扑啦啦飞下来一只猎鹰。猎鹰一双利眼,瞅见赵长宁之后,便抛弃了原主,扑棱着朝赵长宁飞了过来。 “咦,是小二!”扬纯惊呼一声,立即起身扑了过去。 然而猎鹰却一点都不给面子,翅膀一扇,一双利爪便迎着扬纯的脸蛋挥了出去。 扬纯一闪躲过,回头时却不料听见了赵长宁的笑声,等他定睛再看时,却似乎发现了那双鹰眼里似有若无的鄙视。 还不等扬纯想出报复的法子,就见赵长宁已经拆下了小二颈上绑着的密封竹筒,从中拆出一封信来,却是霎间就变了脸色。 扬纯知道这素来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主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叫人面色大变? 然而赵长宁并未透漏只字片语,只是默默将那信纸卷了,在灯盏上烧成了灰烬,接着便一手托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里。 张大公子和扬纯不由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几分惊惧,生怕别处发生了什么导致局势不可控的事件。毕竟他们如今算是身临险境,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况! 可是赵长宁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开口问。赵长宁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理由,若是问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不懂事?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眉目传情的档口,赵长宁突然站起了身,来到窗前一扬手。黑羽的猎鹰扑棱棱飞了出去,霎时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定西军援代州,而北蛮围攻代州的十万大军,却分了三分之二突袭北郡!”赵长宁面无表情,可是声音中却包含着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疼痛,“北郡已经落入敌手。” 张大公子和扬纯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了,事态如此发展已经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料,半晌之后,张大公子才喃喃出声道:“北郡不是有安王殿下?怎么会这么快失陷?” 因为先前安王失踪的消息并未公布于众,所以眼下北郡失陷的消息几乎让人不能置信,北郡可是驻扎了大军的,北蛮人难道吃了大力丸和增智丸,战斗力和智商都突然提升了? 而此时,却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却是张二公子匆匆推门而入,一脸肃穆道:“殿下,原来那日孙玉山确实是有备而来,他离席的那段时间,竟是偷偷进了内宅!” 张二公子言语尚算平静,可眉宇间却多了一股阴郁之色,虽然张家内宅如今没有年轻女眷,唯一的女主子就是张夫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可这也是十分无礼的行为!孙玉山好歹是朝廷命官,竟然如此没有廉耻! 他虽然也见过了不少寡廉鲜耻的官老爷,可这样行径的,倒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