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
我似乎能感觉到血液从我身体里流出的声音,我不想睁开眼睛,觉得就这样把血淌光似乎也不错,我的神经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越来越累,也许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解脱了。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恪儿啊!” 李恪的声音突然冲入我的耳膜,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揪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还有孩子,我的孩子! 我用尽全力睁开眼睛,李恪小小的圆鼓鼓的脸蛋先映入我的眼帘,他的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正用rou乎乎的手背在脸上胡乱抹着。 “别用手擦,你看眼睛都红了。”我伸手拉住李恪的手臂。 “娘!你醒了!醒了!”李恪抽了两下鼻子,兴奋的揽住了我的脖子。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洗澡了,身上闻起来有些臭臭的,但却满是惊人的生命力。 “咳!咳!”我猛烈的咳嗽起来,推了推李恪,“乖,你碰到娘的伤口了。快起来。” “哦!我,我给娘找太医来。”李恪松开我,一道烟儿的出去。 我摸了摸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虽然还有些疼,但能感觉到它正在愈合。久未sao扰我的头痛又回来了,这次更是变本加厉,疼的我基本上无法思考。 “凝曦jiejie,你醒了。”雪鹤端着个托盘进来,看到我坐起便快步走到床前。 “嗯。”我点点头,头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的伤那么重,殿下抱你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然后……那个……”雪鹤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来描述。 “我躺了多久?”我打断她,捡重点的问。 “你先把这碗药喝了。”雪鹤把手里的碗递给我,“我去找太医来。” “恪儿已经去了。” “jiejie你也没昏睡多久,不过才五六天的功夫。” “秦王呢?” 雪鹤抿嘴一笑,“jiejie该改口了,皇上已经下了诏书,封殿下当太子了呢。” “嗯。” “jiejie,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殿下现在是太子爷了,以后会是皇上呐。”雪鹤的脸颊泛起兴奋的红晕,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龙门一跃,成了皇子。虽然王爷的孩子同皇上的孩子不过一步之遥,但却一个是君一个是臣,矮人一等便会受制于人。 “不许乱说话。”我突然冲雪鹤发火道,皇上,就是为了龙椅,玄武门才会上演几天前的惨剧。我现在眼前全是血迹和人脸。任其桐的、太子的还有元吉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朝我扑过来,质问我明知早有今日,李世民会狠下心来杀害手足,我还要同他在一起,他们睁着在不断淌血的眼睛,骂我是帮凶!是同谋!是凶手! “不!我不是!这些都是皇上安排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惊恐的闭起眼睛,双手死死的堵住耳朵,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锦儿,李世民计划着要杀自己的亲弟弟,你为什么不阻止?难道元吉不是你的弟弟吗?你就忍心看着他去送死?”任其桐抓住我的手臂,对着我的耳朵大吼。 “啊!”我尖叫一声,拼命往床里缩,“我想阻止的,可是……可是我被皇上关起来了。” “你说谎!” “我没有,没有。真的,我被关在了掖庭宫,不信我带你去,带你去看我被关的地方。我带你去,现在就去!”我哆嗦着拉起任其桐的手,便往门外冲。 “凝曦jiejie,你怎么了?你要干什么?”雪鹤跟在后面试图拦住我,可她看到我疯狂的样子实在不敢上前。 我才跑出去几步,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我茫然四顾,想找到一个熟悉的建筑,却发现周围的宫殿一处比一处陌生。 我出来的太急,连鞋子也没有穿,幸好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即便是光着脚站在地上,都觉得脚下的地面guntang。李恪带着太医过来,我上前一把扯住那太医的袖子。 “带我去掖庭宫!”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刚醒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带我去掖庭宫!”我拉着那太医的衣领大吼。 “是!是!”他看我实在是不正常,赶忙答应。雪鹤这时也追了出来,忙吩咐人准备轿辇。 “微臣先给良娣诊一下脉。”那太医顺势扣住我抓着他衣领的手,帮我诊起脉来。我想撤回手,李恪却扯着我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娘,您让太医看一看。” “恪儿乖,不哭,娘没事。”我腾出一只手来将李恪揽在怀里。 “良娣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微臣劝良娣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最宜静养。微臣看……” 此时轿辇刚到送到,我不等那太医把话说完,迈步便上去。连声吩咐快去掖庭宫。恪儿想跟上来,我使了个眼色给雪鹤,她上前拉住了李恪。 方才虽然出现了幻觉,但却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起来,想起之前妍惠公主带着李宽到掖庭宫来找过我,本意是想将李宽托付给我,但没想到我却重伤昏迷。希望还来得及。那太医倒是殷勤,一路跟了上来。 轿辇出了这里的大门,我才认出这竟然是在东宫。太子死了才五六日,这里却已经新主入住了。我们一路往掖庭宫去,宫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就像当年的丹阳宫变一样,冲掉血迹,埋了尸首,第二日便又是干干净净的皇宫。 白日里掖庭宫并没有什么宫女来往,她们都在各处伺候着,太监们抬着我一路向里,到了东北角的一处小宫室。这就是李渊关我的地方。此时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 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我这样想。 所以当我推开门看到屋内的景象时,俯身呕吐起来。屋内全是死亡的气息,妍惠公主伏身在屋中的桌案上,李宽倚靠在她身边,面向门口,一双纤秀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向我。 “太医!” “在。”那太医躬身上前,见到屋中的场景也是一惊。用袖子掩着面进到屋内,推开所有的窗子之后,才走到妍惠公主身边。想抬起她的身子,一旁的李宽却突然动了一下,猛然伸出双臂抱住了妍惠公主。 太医吓的一哆嗦,忙松了手。李宽还活着。我忙上前去蹲在他身边,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面色苍白如纸,手臂却如钳子一般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 “宽儿,我是姨母,你看看,我是姨母啊。”我握着李宽的手,轻声唤道。 他的眼睛略动了动,僵硬的转到了我的身上,喃喃道:“姨母?” “是,我是姨母。” 李宽猛烈的抽搐了一下,眼泪滚滚而落,嚎啕大哭着说:“姨母!你总算回来了,娘亲一直在等你!娘亲!”李宽转身想去拉妍惠公主,太医忙一把按住了他,又冲我摇摇头。 “宽儿,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乖,姨母带你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不!我要陪着娘亲!”李宽倔强的摇头。他似乎不知道妍惠公主已经不在了。 “你娘亲生病了,我们让太医给她看一看。不要在这打扰她,好不好?”我牵起李宽的手,他又看了看妍惠公主,才点点头,可才站起身,便摇晃着险些跪倒在地。这孩子五天来应该水米未进,已经快虚脱了。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也抱不动他,只好招呼门外伺候的太监进来。那太监抱着李宽出去,太医才又轻手轻脚的扶起妍惠公主。掖庭宫的大部分宫室都闷热不通风,这里自然也是。所以妍惠公主死了没多久,便已经开始有些发胀腐烂了。 昔日的如花容颜,此时却是破败不堪。我转过脸去,不忍直视。她答应过我不会轻生,却不料她食言了。我为了我的孩子再难也要活下去,可她却选择与她深爱的男人共同赴死。 “回良娣,是服毒死的。已有五六日了。还请良娣示下,这要如何处理?现在是暑天,只怕再拖下去会有疫病出来。” “五六日?”看来玄武门当天妍惠公主便随太子去了。她以为我能回来找李宽,没想到我却受了伤,耽搁了这几日。 “姨母,你怎么还……”李宽突然又冲了进来,看到妍惠公主的脸,猛地站住了。一双眼睛睁的滚圆,瘦弱的身板猛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睛一翻,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