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远走高飞
大厅内,众人依旧陷入这混乱之中,人们缩成一圈,聚集在大厅的四边儿,而山口大佐则是因找不到这开枪人急得跳脚。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西装打扮,看穿着衣料品质,就知道这人不一般,正是工部局长张川。只见他径直走到山口大佐的面前,语气张扬地说道:“我是法租界的工部局长——张川,你们可没资格扣留我。” 山口大佐显然并不把这个“工部局长”放在眼里,他挑了挑眉,说道:“在没有找到谁是暗杀者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而一旁的徐六爷微微皱眉,好好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事有蹊跷,连忙凑上山口大佐的耳畔:“机关长,这事,不对啊!这么好的机会,刺杀者凭空开了两枪就消失不见了,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啊……” 山口大佐一听,脸色瞬间大变:“不好!” 而坐车离开的鲁志宏心里怎么也不踏实,他也开始纳闷儿,这刺杀者怎么没取自己性命?既然他当时埋伏在大东亚饭店,这杀自己的机会不少啊……难道?鲁志宏突然想起去厕所的那一刻,当时他因为太紧张,并没在意手提包,此刻才感觉手提包质地有些不同。 鲁志宏双眼一睁,瞳孔微缩,赶紧将手里的手提包拿到眼前,打开包扣,伸手一探,顿时,鲁志宏瞳孔涣散,失了神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没了血色。短暂的失神后,他赶紧对着司机大叫道:“那个保洁员!是那个保洁员!他偷了我的东西!停车!快停车!” 可就在司机踩刹车的一瞬间,这辆小轿车突然爆炸,此刻从大东亚饭店冲出来的山口大佐一行人,只看见了远方一簇猩红火球,肆无忌惮的燃烧着,而鲁志宏,别说人了,尸首都淹没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山口大佐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拳,全然没有感觉到用力过猛,指甲陷入掌心之中,他的眼中,充满了如同这烈火般的愤怒。 韦天看了看手表,说道:“此刻鲁志宏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做了什么?”潘雪萤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鲁志宏搭乘的轿车里放了一个炸弹。”韦天回答道,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潘小姐可以送我回家吗?我住的地方存有医疗物品……”韦天轻声说道。 “我可以拒绝吗?”潘雪萤扶着韦天站了起来,调侃道。 “现在外面都是日本特务,潘小姐不会想就这么带着我出去吧……”韦天问道。 “怎么,韦大杀手,你还会怕?”潘雪萤笑道,“放心吧,这间情报室还连接着三痴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有一个暗门……”说着,潘雪萤扶着韦天朝三痴的办公室走去…… 两人从暗门离开大东亚饭店,来到了韦天的秘密住所,潘雪萤帮助韦天取出了右肩的子弹,又用纱布帮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并将他扶上床。 可能是失血过多,韦天躺上床没多久就昏睡过去,而潘雪萤这一晚几次死里逃生,也是困乏交迫的,倚在床边,一下子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潘雪萤睁开眼睛,发现躺在自己身旁的韦天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吓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看什么!”潘雪萤背对着韦天,不愿让他看着自己。 “这么一个大美人躺在我身边,我不多看几眼可就亏大了……”韦天嬉笑道。 “哼!你好歹也是个顶级杀手,怎么智障到用身体去挡子弹。”潘雪萤想到昨晚的事,立刻换了个话题。 “这不是紧急情况嘛。”韦天看着潘雪萤裂开嘴温柔地笑笑,“现在还在疼呢!” “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既然怕疼,就别挡子弹充英雄。”潘雪萤一脸不屑。。 “我的雪萤嫌弃我了!”韦天一听,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呸,谁是你的雪萤,”潘雪萤小脸一红,“你告诉我,为什么救我?” “英雄救美,理所应当。”韦天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少来,你知不知道这子弹要是偏一点,你可就没命了!”潘雪萤双眼一瞪,这生死可不是小事,容不得开玩笑。 “啧啧,这么担心我还嘴硬……”韦天喃喃道,接着一下变得很正经:“可能在我眼里,你的命更重要吧。” 潘雪萤一愣,这韦天,是真心待自己好吗?潘雪萤转过身去,这才仔细看见了韦天作为杀手留下的满身伤痕,忍不住出手抚摸着,也许这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生命中的一道坎吧。 “雪萤,你不会因此,就要对我以身相许吧。”韦天突然调笑道。 “滚!”潘雪萤摸在韦天伤疤的手在他伤口附近微微使力,韦天吃痛得大叫一声,潘雪萤一见,故意装着急地样子:“哎哟~有没有碰到伤口啊?我没注意……” “你可真是狠毒女人啊!我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韦天背对着潘雪萤,装作哀嚎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 “我要你记住昨天的日子,闰六月廿八日,我为你挡枪的日子。”韦天忽然转过身坐了起来,深情的望着潘雪萤,“不许忘了。” “好吧,我答应你。”潘雪萤轻轻一笑地说道,然后坐了下来,靠在韦天没有受伤那边的肩膀上。 时间一瞬间凝固下来,房间内静静的,只有屋外的微风轻轻拍打着窗户,看到有一面窗户没有玻璃,潘雪萤不禁想起了楠儿,这是前两天楠儿替自己给韦天送信砸破的玻璃吧,韦天已经用两张牛皮纸将“洞口”临时补了起来。 想到楠儿已不在了,潘雪萤鼻子一酸,忽然轻轻的吟诵起一首词来: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为怀念亡妻所作的词,此刻潘雪萤因楠儿的死而伤感,不自然的吟诵了出来,声音沧桑低哑,词句间满是道不尽的悲,话不完的痛。 “雪萤你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了吗?”韦天也被这首诗带的情绪沉重起来。 “嗯,昨天,我最亲的师妹楠儿,因为我,被杀死了。”潘雪萤声音中带着哽咽。 “人死不能复生,雪萤,你也不要太伤感了,我想楠儿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悲伤。”韦天安慰道。 “雪萤,刚才你吟诵的词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儿时,我母亲有一把木梳……”沉静了一会,韦天轻声说道。 “嗯,然后呢?”潘雪萤漫不经心地跟了一句。 “雪萤,你身上,有那把木梳的味道。”韦天闭着眼,淡淡地说道。 潘雪萤心里白韦天一眼,说道:“鼻子这么灵光,还真不愧是个杀手。” “对啊……不过说到杀手,我真想说,你呀,当什么杀手,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让男人们竞相追逐。”韦天打趣道,想要活跃一下现在略微沉重的气氛。 “不要和我打太极,我在说你。”潘雪萤没好气地说道。 “是吗?哦——”韦天故意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应道。 “好吧,杀手,又如何?难道我做的不够好?似乎也不比你逊色几分吧。”潘雪萤似乎妥协了,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性子让她不由得又跟了一句。说着潘雪萤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远方。 经过昨日大东亚饭店的激战,潘雪萤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头发散落在肩上,虽不同往日的精致打理,但在这间简陋的房间内,却依然素雅、依旧动人。 韦天呆看了几秒钟,轻轻从床上挪下,走到潘雪萤身后,说道:“看得这么入神,我只要一枪你就会没命的。”说着,韦天从背后抱住了潘雪萤。 “那你会开枪吗?”潘雪萤并没有抗拒韦天的拥抱,反而感到一丝安全感。 “我会开枪,”韦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把那些枪口对准你的人全部解决掉。” 潘雪萤笑了笑,看向上海繁华夜景中川流不息的人们,里面有名媛淑女,有达官显贵,当然更多的是穷苦百姓。 韦天轻轻在潘雪萤耳边说道:“雪萤,我知道,你不想杀人。” 潘雪萤叹了一口气,伸手指向眼前的景致,说道:“韦天,你看,这奢靡艳气的上海之夜,拥斥着寸寸销魂的湿热,更是罂粟花一样的颜色。在这表面繁华实则动荡的靡靡假象中,我们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真的没有选择。”韦天紧抱着潘雪萤,将脸埋在潘雪萤的肩上。 “韦天,如果有可能,你带我走吧。”潘雪萤侧了下头,轻声说道。 “雪萤,苦难之下,平静最奢侈;战乱之中,抽身最奢望,或许只有权利,才能让我们拥有一切,”韦天叹了口气,轻轻的摸了下潘雪萤的头发,继续说道:“我答应你,过些天等上海滩的树叶枯红飘落时,我一定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那里的雪景很美,像你一样。” “好,我等你。”潘雪萤说着,静静地一笑,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清新甜美。“那我先回大东亚饭店了,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消失的太久会引起怀疑的。”说完潘雪萤便告别了韦天,走出了房间。 是啊,秋天快来了,离树叶枯红飘落的时候,应该,也不远了吧。今天的潘雪萤突然有了离开这里的冲动,也许是这个叫韦天的男人改变了她的想法和命运吧,当然他也改变了很多其他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