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出峡

    白鹭洲。

    昔年有“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美誉，位列大辰国十洲之一，土地辽阔横亘千万里，群山林立，有参天巨树座座拔地而起，形成原始障壁。亦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江边秀丽风光，青船紫舵浮在碧清的江水之上，楼阁如山。

    从连云山脉东至西的旷野奔放，到最大的水脉有钟灵毓秀之称的“秀河”，充分表明这是一片神秘的广袤土地，蕴育着奇伟瑰怪非常之观众多。

    秀河将数百万里的大地一分为二，以北称为江北境，以南称为江南境。江北海潮如涌泉，遮天铺地，只有集结先人无数智慧的“水幕天障”才能挡住涛涛不绝的河水。而江南地势较高，群山形成天然屏障，衍生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支流，其中以清澈如镜的“清江”最为著名。

    以江边建府，立千里巨城，自然是一番浩大的工程。先民的血汗化为苍翠的瑰丽城墙，在上面书着“清江府”三个大字，饱含着勤劳百姓的淳朴和硕果。自此高楼千幢，江上碧水青阁，花声艳语不断，夜夜笙歌，集风雅欢笑于一地。

    清江府占地辽阔，辖下十城也各具特色，但从府地到辖下城池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这里山峰陡立，群山高绝，形成天然屏障挡住汹涌碧河，却也造就了一众险地，令人惊惧不已。

    苍武城以北清江府城以南之地，以地势成依仗，多有强盗流寇出没，杀人劫财，无恶不作，官府多次围剿都未竟寸功。但在最东方的峡地，没有一个盗匪，甚至连飞禽走兽都止步。

    一剑天峡，好似一柄绝世之剑将千里荒野斩开，形成一道地势低矮的峡谷。其中蕴育幽深可怖之力，常有鬼魂哀嚎咆哮之音，传破天穹，留下种种恐怖传说。

    这里人烟罕至，通常只有矗立在此极为低调的“鬼剑阁”弟子出没，今日却驶出一架白玉马车。

    白色的车厢并无任何装饰，却通体如一座四四方方的玉壁，浑然天成。由一匹白马拉车，疾驰如飞的骏马全身雪白，不含一根杂色，之后坐着一位年老的褐衣马夫。

    马夫脸色腊黄，似手遭受不了这炎热的天气，背颊生出汗来。奇怪的是，褐衣老者并未在骏马停歇之时，拿出手帕擦汗，而是任由汗如雨下，滴溅在荒山野岭之中。

    啪！

    “你这畜生，不好好拉车，还敢偷懒！”

    见白马忽地停住，褐衣老者立即就是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引得一声痛号。

    顿时白色骏马蹄如飞电流星，向前方奔驰，连一株野草都未撼动。

    “严老，白渊想歇歇，就让它歇会儿吧！”

    车厢外面景象飞驰，如走马花灯，里面却安稳如同泰山，隐隐传出一声清脆之音。

    褐衣老者一想眉毛都瞬间竖立，道：“小姐可别可怜这畜生，流云天马在天马当中都属极品。虽未成年，但体力即便在万里平原上奔跑三个来回也支撑得住。这会儿累着，准是在鬼剑阁勾搭母马了！”

    褐衣老者突地脸色一变，歉道：“小姐毋怪，老朽方才失言，但请原谅！”

    “哪里。严老是父亲大人身边的老人，品行俱是传扬府内，晚辈刚才只揣着巩固境界的心思，并未闻何语。”

    车厢内的小姐声如黄鹂啼谷，又优雅清灵，显出落落大方的姿态。

    严松面貌上生出一抹酡红，想起今朝在鬼剑阁观看的战斗，不觉老脸羞色，既唉叹自己见识短浅，又有被年轻人取代的感伤：“今晨小姐与鬼剑阁天骄比斗，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外如是。可叹老朽竟眼拙至此，真是老眼昏花！”

    车厢内的小姐笑道：“严老此状也正常，鬼剑阁虽不属白鹭洲三宗六派之一，却也不输六派。剑府虽大，但比之六派却是逊色半分。为了这怨魂心法，我也是琢磨许久情报才想出破解之法，怪不得严老。严老是天武境大宗师，这第一步还是要向您多多请教。”

    严松驾马飞驰，脸色却更加颓废，话音中带着颤意：“小姐说笑了，天人合一本就玄妙无比，当今天下，武帝不出世，王者当道。之前分为形与气合，身与神合，心神合一三大阶段。老朽愚笨，只刚刚摸到第一阶段的门槛。若是小姐想要请教，最好还是去问府主大人。”

    白玉车厢内的丽人慌了，连堂堂大宗师都只摸到第一步门槛，怕是只有请教那位父亲大人了。但父亲大人积威甚重，连最亲近的子女在后面都要加上“大人”二字，这念想无异于水中捞月。

    她此番之行越境而来，可不是为了去鬼剑阁，而是另有目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去了鬼剑阁，赢得比斗拿下“怨魂心法”。这门以惨死之人魂魄怨念磨砺心境的功法在她看来如鱼得水，像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一探，就成功将形体与气质相融合，迈出“天人合一”的第一步。本想以严老大宗师级的阅历和境界，在上面再作突破，却不料这比想像之中还要难。

    车厢很大，当然不止一人。青色丝绸铺就的地毯上，立着一张精致的雪白软玉长椅，前面是一张紫楠木小桌，摆放着些许瓜果等吃食和一柄碧绿的清茗。白色长裙的丽人坐上长椅上，皓腕靠着小桌，如画的容颜上一副愁云惨淡。坐在另一边服侍的小侍女闪着古灵精怪的眼睛，却是咯咯笑道，清脆动人。

    丽人不耐烦了：“你笑什么，你再笑，就给我出去！”

    小侍女却早已习以为常，道：“好了，婢子不笑了。小姐且放宽心，别忘了您此次出府是干什么的。”

    白衣丽人一挠青丝，笑道：“我倒是心急，却忘了目的了。”

    她这才想起此行缘由，不禁咯咯大笑。这看起来是一道难题，其实早已迎刃而解。

    此行出府出境十万里之远，为何？当然是为了治好三叔的病伤。而自家三叔，可是“九王宗”黑王的亲传弟子，天人合一之前的三步虽在她眼里难比登天，却在三叔面前如势如破竹，几乎瓦解得一干二净。

    想到此处，丽人笑颜如花，品着散发微微清香的清茶，姿态端庄而优雅。

    小侍女却有疑问藏在心里，正好拿出来：“可是您如此身份，为何屈尊到小小苍武城去。府内丹师如云，便是四品丹师，甚至五品丹王的老供奉都存在。再不济也可请求黑王大人，犯不着请一个三品丹师丧了颜面。”

    小姐胸有成竹，笑答道：“你这鬼灵精，连你也钻得透，真是浪费了一身才华。可是小绿，丹师的品阶高不代表就一定深谙此中全道。再高明的丹师，也做不到十全十美。譬如这次的二品丹药，就是只有在二品中真正登峰造极之人才能炼成。据情报而言，苍武城的玄阳丹师刚晋三品不过十年，却已在二品上待了足足一百年。此中手法，定是炉火纯青，不容置疑。”

    绿苑听后，顿时想通了。三爷需要调和高阶药性的二品丹，原来竟有此种玄机。

    真是应了古人那句名言：活到老，学到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