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晨省
这一夜，慕玥离都没有睡好，总是在梦到过去的画面，林林总总，挥之不去，那些熟悉的人，习惯的事，还有满手的鲜血，成片的尸体堆，让她觉得自己再一次回到了过去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 将她从这些梦中唤醒的，是紫罗，一脸的笑意，配上她的笑眼，看上起特别亲切，可是在这笑容之后，慕玥离知道是什么。 叹口气，回想了一下梦中的种种，突然觉得与其像是现在这样不见兵刃的争斗，还不如那些明刀明枪的厮杀，至少有一种热血，一种激情，一种傲骨，一种情怀。 而这宅门之斗，除了劳心，什么也看不到。 “小姐，晨省。”紫罗说道，帮慕玥离找衣服，是一件慕仙瑶从前穿过后来嫌衣服款式老旧了的淡粉色石榴裙，“夫人说了，既然你现在能够说话，也开始接触周围的事物，自然是应该去晨省了。” “嗯。”慕玥离没有反抗，任凭紫罗给她穿衣梳头洗漱。 去晨省也好，来了这十多日了，她都还没有将府中的人给认全，特别是那些姨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从前的慕玥离不管多么深居简出，自家的姨娘该都还是认识的。 跟去晨省的，只有紫罗而已，慕玥离让红玉留下来照顾婉儿了。 锦绣院中，慕玥离到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最后几个了，比她更晚的便是马姨娘，带着九少爷慕宗与。 眼下慕明德统共有十个子女，也算得上是枝繁叶茂了，大小姐是吴氏所出，已经出嫁；二小姐慕玉琼，姨娘马氏所出，疯癫怪癖，即将与她为邻；三少爷慕萧然，四小姐慕仙瑶吴氏所出，嫡子嫡女，身份最是高。 五小姐六小姐娘亲过世，慕笑颜跟了吴氏，至于五小姐慕笑语是给了姨娘赵氏，听闻赵氏的儿子原本是七少爷，三岁的时候夭折了，索性将慕笑语给了她养着。 排行第八的，就是她慕玥离了，连养都没有人养的，自生自灭了这十五年。 九少爷同样是马氏所出，整个慕家两个男丁中的其中之一，今年才十一岁，听说粉嘟嘟的，尤其可爱。 十小姐是姨娘徐氏所出，才六岁，徐姨娘是年轻，十六岁跟了老爷，现在才二十三岁，听说她生下十小姐之后，原本是又有了身孕的，已经有五个月大了，却小产了，是个男孩。 眼下，最受宠的姨娘是徐氏，年轻貌美，能唱好听的昆曲，慕明德最喜欢在她那里过夜。 今日的晨省，除了二小姐慕玉琼没有到场，慕玥离将这些人看了个遍，听着吴氏挨个儿的嘘寒问暖，看着每个人的回答，揣摩着他们的脾性。 “玥离，明珠阁住着还习惯吗？”吴氏的话题落到了慕玥离的身上，“还有什么缺少的没有？记得跟母亲说。” “明珠阁很好，玥离很喜欢。”慕玥离恭敬的回答，“母亲的安排十分周全，玥离感激不尽。” “你是我的女儿，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当为你做的，说什么感激。”吴氏笑着道。 “自然明珠阁住着好，不知道比她那大杂院好了多少。”有人说话了，是徐氏，她长了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小嘴儿擦了胭脂，如同红樱桃一样，笑起来十分勾人，“是吗，八小姐。” “徐姨娘说的是。”慕玥离笑了笑，“大杂院也好，明珠阁也好，都是母亲的恩惠。” 吴氏脸色沉了沉，徐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闭了嘴，倒是她身边跟着的才的六岁的十小姐慕合熏好奇的看着慕玥离，大声说道：“姨娘姨娘，这就是你跟合熏说的我相府的母老虎吗？” 这话一出，众人将目光放到了慕玥离的身上，有的尴尬，有的嘲讽，有的幸灾乐祸。 “真是童言无忌。”慕萧然接过了话头，眯着眼看着慕玥离，“八meimei不会生气吧。” “三哥说笑了，自家姐妹玩笑话而已，玥离有什么好生气的。”慕玥离现在已经能够将微笑保持得很好了，“再说了，说是母老虎也好，总好过让人给欺负了，对不对，六jiejie。” 慕笑颜和慕玥离的不对盘，是整个相府都知道的事情，因而慕玥离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慕笑颜。 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慕笑颜收敛了不少，听说这几日几乎是足不出户，除了晨省就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头。 “慕玥离，那日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慕笑颜到底是沉不住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 “那日幸好jiejie出手相助。”慕玥离也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即便是不会浮水，也奋不顾身跳下来救我呢。” 慕笑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跺了跺脚，直接跑了出去。 “仙瑶，去看看笑颜，劝慰劝慰她。玥离，看你将你六jiejie气得。”吴氏皱了眉头，“以后就不要提起那事情了，都过去了。” “是，玥离不会再提。”慕玥离乖巧的道，坐回了位置，她不提，怎能将话题引走，母老虎这称谓放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上，到底是难听的，“玥离方才只是真心道谢的。” “六小姐的性子，是有些急躁。”马氏倒是说了句，十一岁的九少爷慕宗与在她身边亲昵的蹭来蹭去。 “我瞧着八小姐能开口说话了，这嘴皮子也不逞多让的。”徐氏似乎是针对慕玥离的，说话并不好听，“也就夫人宽厚，若换做我，meimei将jiejie气走，我定好好责罚。” 慕玥离深深的看了徐氏一眼，她倒是深谙这府中的生存之道，被老爷宠着，却也晓得要亲近吴氏，遵从吴氏。 “徐姨娘说得是，刚刚玥离是说话太没头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戳了六jiejie的伤心处。”慕玥离并没有继续争执，只是笑着应道。 “咳咳咳——”正在此时，赵氏突然咳嗽了起来，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不停，坐在她身边的慕笑语立刻起身为了她捶背，很是孝顺的模样，“不、不碍事，咳咳，老毛病了。” 赵氏的脸色雪白，没有血色，大约身体是不好的，慕笑语和慕笑颜是双生子，样貌一模一样，只是慕笑语没有慕笑颜额头的一点朱砂痣，不过两者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慕笑语看上去十分安静沉稳，说话也是柔和温顺的：“母亲，姨娘身子不适，笑语可否先将姨娘扶回院子？” “去吧。”吴氏点头，“可惜江涛江先生还没回来，等他一回来，便让他给meimei瞧瞧这咳嗽的毛病。” “多谢夫人关心。”赵氏起身，被慕笑语搀扶着，离开了锦绣院。 紧接着徐氏的女儿慕合熏闹着要去捕蝴蝶，也就先离开了，慕萧然要准备去学堂，跟着告退。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马氏带着慕宗与，慕玥离和吴氏了。 “夫人，玉琼她今日……”马氏似乎想解释什么，关于二小姐慕玉琼为何没来的事情，但说了半截，却被吴氏给打断了。 “无妨。”吴氏说道，“玉琼是个可怜的孩子，日后就免了她的晨省吧，她想来便来，不想来也就罢了。” “多谢夫人体谅。”马氏的鹅蛋脸上是感激的神色、 “玥离，给你添的丫头婆子已经派去了明珠阁。”吴氏又道，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日后你可要和你二jiejie和睦相处。” “是。”慕玥离点头，只要慕玉琼肯和睦，她也绝不会没事找事。 “八小姐，玉琼她性子不好，劳你多忍让了。”马氏跟着说道，倒是十分诚恳，听她说话像是一个特别老实敦厚的人。 “姨娘不必担心，玥离知道分寸的。”慕玥离说道，不是忍让与否的问题，她不清楚吴氏和马氏以及慕玉琼的关系，但唯一知道的是，吴氏不会让好过的事情轮到她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慕玥离也跟着告退了，她没有立刻回到明珠阁去，紫罗硬是要拉着她，说带她去看看花园的菊花。 到了花园，看到了好几个人之后，慕玥离终于知道为什么紫罗要拉她来这里了，慕笑颜、慕仙瑶还有慕萧然都在这里候着她呢。 “小姐，三少爷，四小姐和六小姐都在那边，小姐你也过去吧。”紫罗说道，指着不远处的亭子，“小姐既然不同以前的深居简出，那就要多和府中的人说说话，对不对？” “紫罗。”慕玥离歪着头看向紫罗，“你不是心中向着我吗？明知三哥和六jiejie都不喜欢我，我这过去不是找不自在吗？”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小姐多说说话。”紫罗辩解道，有些紧张起来。 “八meimei，你也来了，快过来坐坐。”慕仙瑶不知何时已经看到了她，招呼着，“紫罗，快把八小姐带过来。” 这是赶鸭子上架了，要推辞都推辞不了，罢了，便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慕玥离吸了口气，在紫罗的推搡下，朝着那个亭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