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他嫁
回到行馆已经是天黑，绮珺神色萎靡的进了院子，正好下人找到她：格格，王爷正在找您！要您现在就去书房！ 哦，我知道了！ 迈着迟疑的步伐，来到父亲的书房！ 爹你找我！ 庄亲王放下手中狼毫，说道：法国人的事情暂时已经平息了，接下来我会集中所有精力，全力捉拿革命党，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你两次遭遇刺杀，能活下来是咱们大清皇家保佑，可是我怕他们还会对你下手，所以我觉得你在这不安全，你回去收拾东西，我让济泰跟你回京！ 绮珺一怔，爹，你让我回京城？我不走，我不想走！ 为什么？庄亲王质问道！！ 因为……因为我听说大哥可能在广州出现，我想留在这找他！ 庄亲王拍案而起：不要再提那个逆子，他已经跟我们王府恩断义绝，他也不是你哥哥，不准你再找他！ 可是…绮珺焦灼的寻找着留下来的理由，可是一时情急，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说服父亲，庄亲王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我看你留下来是另有隐情吧，是不是还是为了那个卓延廷？ 绮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便说道：他不是已经向您解释清楚了么，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庄亲王似信非信的看着女儿，那就回京城！ 绮珺良久才说道：我不能回去，因为，我的确有喜欢的人，而且，我想跟他成亲！ 成亲？你贵为格格，可知羞耻为何物？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你想嫁给谁？是不是卓延廷？我就知道那小子还不安分，早知道，我就该让法国人毙了他，己绝后患！听说他私运军火，现在被李瀚章扣在牢房里，这种不清不白的人，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你若再敢违抗我的命令，我现在就让李瀚章将他就地正法！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念想！ 绮珺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爹，我说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他，我在清远遭遇刺杀，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收留我养伤，你现在早就看不到女儿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怎么能这样对一个救过你女儿性命的人呢？我早就说了，我跟他没关系了，我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我喜欢的人另有其人，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说，我想跟他成亲！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权利说了算，我就是要嫁给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你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婚姻大事也是你说决定就能够决定的么？你是满清格格，婚姻大事就算不是老佛爷指婚，也轮不到你自己做主，那个人是谁，本王要连他一起斩了！ 就算您不同意，我也要嫁给他！绮珺坚决的说道！ 你…庄亲王全身颤抖，你是想跟你哥哥一样气死我么？ 哥哥？绮珺凄然反问，你不是说他不是我哥哥么？你只顾着指责他，却从不为他着想，你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娶不喜欢的人，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难道爹的眼中，除了权利，就没有骨rou亲情么？我们虽然是你的儿女，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您不能什么事都一意孤行！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就是要嫁给他，您若是不同意，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庄亲王怒喝一声，你敢！拂落了桌面上的所有物品！ 对不起爹！绮珺转身离开了书房！ 愤怒的看着女儿的背影，那决绝的表情使他想起十年前的儿子璟琰，难道他的儿女，注定都要离他而去么！ 绮珺独自来到泽康公馆，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泽康的书房！ 泽康看见到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有一丝得意，仿佛早已料定她的到来！格格请进！请坐！来人，看茶！ 不用看茶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绮珺没有坐下，跟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开门见山说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陷害卓延廷，他跟你究竟有什么恩怨？你说明了一切，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泽康微微一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自然是为了你，只要你肯嫁给我，我自然就不会再针对他！ 枉我还一直以为你是谦谦君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卓延廷视你为知己好友，你竟然这样陷害他，果真是禽兽不如！ 泽康仍旧抬头看着她，毫不在意她的评价，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了，君子如何，禽兽又如何，在这个世道，君子都死于非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有禽兽，才能无所顾忌，活的自由洒脱，你没经历过别人的人生，没有资格批判！ 你还是想一想我的要求你到底答不答应？也许你嫁给我了，我就再也不会针对他！ 绮珺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些害怕，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她现在真的看不清楚，泽康到底是揣着怎样的目的，为了她？这个理由，换成别人，也许会信吧，可是她不是一般人，只是为了她，这个圈子兜得太大了！但是她再怎么聪明，也联想不到一切，就算卓延廷知道真相又如何，如果泽康不出面认罪，他还是一死! 而她清楚，除了卓延廷，她嫁给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幸福可言，与其如此，还不如救他一命，至少他还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的下半生交在这样的人手里，会是怎样的光景？ 我可以答应，跟你结婚，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我爹不同意我嫁给汉人，所以，你要娶我，就要有能力承受我爹，他可能会对付你！ 泽康没有感到任何恐惧，一副事不关己啊模样，这个不用你cao心，未来的岳父大人，我一定会好好的应付！ 泽康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轻抚她的俏脸，她恐惧的向后退去，说道;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永远别想碰我！ 泽康哈哈大笑：你早晚是我的，我很有耐心！ 绮珺不再看他得意的嘴脸，说道：我希望婚礼尽快！ 泽康道：两天后是个好日子，适合嫁娶！适合出狱！你放心，我会兑现承诺的，卓延廷会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只负责打扮得漂漂亮亮，做一个最美的新娘！ 泽康找到竹冶青横，向他坦明，他陷害卓延廷的用意是为了迎娶绮珺格格，如今格格同意下嫁，希望竹冶青横能够通过李瀚章，放掉卓延廷！竹冶青横倒是乐见其成，有了绮珺格格这个助力，他们行事更加便宜！ 这天早上，有人自首，声称自己便是军火案主谋，卓延廷跟他的弟子不过是他雇佣而来负责搬运，他自知无处可躲，所以前来自首！ 李瀚章没有升堂审问，直接将泽康找来的替罪羊收押入狱，并宣布卓延廷与武馆弟子无罪释放！ 总督府大牢被打开，推开门，一道强光直射进来，照的人难争双眼，卓延廷走出大牢，中华武馆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的被放出来，大家莫名奇妙的议论着，为何会安然脱险？仿佛这并不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洛飞与莫离快速的奔过来，洛飞焦急地说道：我都快急死了，你再不出来，我真的会杀进去，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做好准备，绮珺她….他今天嫁人了！洛飞满脸阴云，这个消息，他竟然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嫁人了！这句话宛如回声一般，来回的回荡在卓延廷的脑海中，她已经请柬送来了，她好像知道你今天出狱一样，说一定让你参加！我再多问，他什么也不肯说！ 卓延廷机械地打开请柬，请柬上李泽康的名字让他再度陷入惊愕，请柬上的地址是广州唯一一家西式酒店—惠山酒店！ 他发狂一般奔向惠山酒店，鲜红的请柬，与绮珺曾经的一颦一笑，反复的交织在他脑海中，他以为她只是故意说气话来气他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认真的，他以为，她只是跟她赌气的玩笑话！ 他从未想过“失去”会来的这样快，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另嫁他人，而且嫁的人，竟然是泽康，究竟是怎么回事，短短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泽康说，他会想办法救他，却在两天里，娶走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以为他可以漠视，可以不悲不喜，但是他做不到，心被狠狠地揪着，苑莫离说的对，只有失去才想起珍惜！ 奔到惠山酒店，他径直进了礼堂，一楼的礼堂正盛大的举办着一场空前的西式婚礼，他跌跌撞撞的走进去，并没有看见绮珺的影子，大堂内宾客众多，觥筹想交，宾客们谈笑风生，婚礼尚未开始！ 不经意间，他看到几位身着浅白衣裙的姑娘正手端托盘移步二楼，他追过去拉住一个问：请问，新娘在哪？那姑娘惊慌地看着他，在牢里呆了两天，他灰头土脸，胡茬稀疏，的确与其他衣冠楚楚的宾客大有差异，女孩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这，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卓延廷转回头，绮珺一身洁白的婚纱，款款而立，头纱挡住了小半张脸，一张俏丽的脸冰冷得可怕，她再未说话，转身走去！ 卓延廷追了过去！ 来到酒店后院，一片翠绿的草坪，她站在那里，洁白的婚纱，在绿草的映衬中，美如画中谪仙，他大步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臂，张口便问：为什么？为什么嫁给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要嫁人，竟然是认真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么草率？ 绮珺笑了笑，冷冷的笑，这句话，我怎么听这么耳熟呢？ 卓延廷忽然想到，在他跟苑莫离成亲的那天，绮珺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是在享受他此刻被报复的感觉么！ 轻轻拉住她的手，他低声道：格格，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不能承诺你什么，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草率的决定自己的终身！ 她仰起俏脸，目光中闪过一丝讥笑，草率？不嫁给你就是草率么？你既然不会娶我，又管我嫁给谁？既然你认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没有资格管我，我爱的男人不爱我，我只想找一个爱我的，这也有错么？ 你是为了跟我赌气么？卓延廷轻声吼道！ 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尽管她极力控制，但是仍旧不争气的流下，她心里的委屈，只有自己清楚！ 他抬起手颤抖的抚上她的小脸，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在跟我置气，可是你要知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一旦选择了就回不了头了，就算我们俩没有可能，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不要一时冲动！ 冲动？绮珺含泪而笑，什么是冲动，曾经，我的确冲动过，明知道跟那个人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却还是放纵自己去爱他，为了他不顾一切，可是换来的是什么？伤心，失望？也许，选择一个不爱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负担，我不后悔，我今天做出的选择，绝不会后悔！ 格格，我求你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为了跟我置气，这不值得！ 卓延廷愤恨的攥紧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短短两天的时间，绮珺竟然要成亲，还是嫁给泽康，绮珺不跟他说，他不奇怪可是两天前他才见过泽康，也并没有听他提起过，为什么这件事来得如此突然，绮珺跟泽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居然已经谈婚论嫁，而他，竟然全不知情，卓延廷如坠云里雾里一般！ 绮珺看着他，说道：卓延廷，你总是这样，唯唯诺诺，犹豫不决，很多事情，不会给你犹豫的时间，你若爱，就带我走，若不爱，就别管我，你是希望我巴巴的等你一辈子么？ 我……卓延廷哑口无言，是啊，他还能说什么，带她走，远走天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绮珺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甩开他，毅然转身，想要走，没走几步，却突然停下，她太激动了，才会忘记，眼前的男人，还是她最爱的人，从今以后，他们也许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忽然，她猛地转过身，大步奔到他面前，做了一个让他惊愕的动作，踮起脚，捧起他的脸，狠狠得吻上他的嘴唇，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眼泪在碰触中，滴落在他脸上，卓延廷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经离开他的唇边，带着满心的绝望，转身跑开！从此她的世界再没有那个叫卓延廷的男人，可是她不后悔！ 格格！卓延廷悲愤的呼喊着，双拳紧握，一声叹息！ 礼堂里，婚礼主婚人走上台，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人群自动闪开，只见入口处，美丽的新娘身着一身白纱，俏脸被白纱遮盖着，看不出喜怒哀乐！ 卓延廷站在礼堂外，看着心爱的人从面前缓缓走过，向台上走去，他的心仿佛被揪着，无以名状的痛楚迅速在他全身蔓延，他轻轻的闭上双目，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来！他想去阻止，想去夺回心爱的人，可是他知道，即便是他阻止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可能，嫁给泽康，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卓延廷抬起头，洛飞与莫离已经追过来，洛飞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大步就朝礼堂里走去，不顾门口警卫的阻拦，冲进礼堂，所有的宾客目光齐聚在他身上，台上，绮珺与泽康的目光也扫视过来，洛飞大步就朝台前走，边走边说道：这场婚礼必须停止！绮珺，你不能嫁给他！ 绮珺掀开头上的白纱，表情已是一片坦然，他不能公开他与洛飞的关系，便道：洛大哥，你还是回去吧！我已经决定了，我相信，泽康会对我很好！ 洛飞继续向前走：你疯了么？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这么随便的决定，将来会后悔的！ 泽康微笑着开口，表情要多温和又多温和：洛大哥这话严重了，难道说绮珺嫁给我就是儿戏么？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你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如果你是来贺喜的，请站到你该站的位置上，如果你是来捣乱的，我只能将你轰出去！ 洛飞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低声问道;是不是你把卓延廷骗到码头的？你是不是故意陷害他？上次你大闹冯书元的葬礼，究竟是为什么，我越想越觉得，你的目的不单纯！ 泽康冷冷说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释，请你出去！ 洛飞疑惑的目光看向绮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平静，绮珺，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么？你要是有苦衷就说出来！ 绮珺刚要开口，却看到卓延廷与莫离站在大堂门口，她故意抬高声音说道：我当然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只有他才懂得关心我的感受，只有他才不在意我的隐瞒，只有他不会在意我的身份，人这一生还追求什么呢？洛大哥，你走吧，我不是一时冲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飞一把拉起绮珺的手，厉声道：跟我走，我不会让你错下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泽康向门口的守卫递了个眼色，五六个守卫立刻冲过来，上前扣住洛飞的肩膀！ 洛飞暴喝一声，两拳打倒两个保镖，其他的保镖都扑上来，与他周旋，绮珺抬高声音开口说道：洛大哥，你走吧，我已经决定了，你别再做无谓的阻止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若是真的为我好，就祝福我吧！ 洛飞看着她如此坚决，狠狠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出礼堂，他当然看得出来绮珺的坦然都是装出来的，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卓延廷走出酒店，天空一片昏暗，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气，此刻已是狂风大作，苑莫离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满天的阴沉说道：延廷，你要去哪？要下雨了！ 卓延廷摇摇头，你们走吧，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 他说完便向前走去，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多，风越来越大，莫离不得不抬高声音对他喊道：你要去哪啊，马上就要下雨了！ 卓延廷怒声吼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都别来烦我！ 说话间，大雨已经倾盆而下，行人们都相继的收摊回家，街上行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阒无人影，卓延廷麻木地走在雨里，没有方向，只是向前走，洛飞走上前，将莫离推到一旁，自己走过去抓住卓延廷的衣领，愤声道：你现在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用？你去啊，去阻止婚礼，只有你能阻止，你去把她抢回来，你明知道他爱的人是你，你就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么，她要嫁给别人了？你再不去就晚了！ 卓延廷抬起头看着他，他很想说，自己已经没有立场去阻止，也没有能力去爱她，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解释，他觉得很累！ 苑莫离远远地看着他，她承认一直以来，她大度宽容，想它人之所想，包括他清楚地知道他爱的男人心中另有所爱，他也不在乎的默默奉献自己，可是此刻见他如此热烈的感情，她知道他对绮珺有着多么深刻的情感，即使他们最终错过了，可是也再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她答应卓燕，放弃革命，留在他身边，甚至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承诺，她知道自己等到最后也许是一场空，但也不想放弃，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绮珺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卓延廷回头，看见苑莫离没有再跟过来，只是木然的站在原地，身影萧索，他当然清楚，自己对绮珺的感情终于伤害到了这个女子，一直以来，她都在默默的等着他，从没有对他有任何索取，而他，虽然请求她留下，却一直都选择刻意的忽略她的感受，他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