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唤醒
泽康公馆的大厅，泽康坐在沙发上，冯茂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显得极不镇定，言语中带着烦躁：这下好了，卓延廷脱了罪回来，冯威竟然还变成了大哥的亲生儿子，我们做的一切全白费了！怪不得我大哥这么多年没有再娶，原来是留了后招，我还竟然一直以为卓延廷才是最大的劲敌，从没将冯威放在心上，真是棋差一招！ 泽康翘着二郎腿，悠然的吸着香烟：二爷急什么？卓延廷不是已经不省人事了么？而冯威现在也失踪了，眼前的形势于你有利，你应该高兴才对！ 冯茂也坐回沙发，说道：我怎么能高兴？卓延廷可以醒过来，冯威也可以找回来，只要他们一日还活着，就充满着变数！这个卓延廷真是命大，真是没想到，这样都弄不死他，本以为螳螂捕蝉未成，老天爷派这个山宗信诚是来帮我的，竟然也没能杀死他？ 老天爷派来的，泽康冷冷一笑，二爷未免太天真了吧？你以为你真是的天眷顾，心想事成么？ 你什么意思？冯茂满是算计的目光，盯着泽康问！那个山宗信诚出现，莫非跟你有关？ 泽康将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摁进烟灰缸，说道：要不然你以为呢？我知道山宗信诚跟安泽一郎是最好的朋友，只不过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安泽一郎在中国被杀，凶手就是卓延廷！ 哦？冯茂有些意外，如果说从前他对泽康的佩服只不过是一句奉承，如今却真是由衷的敬佩他的手段跟计谋：泽康少爷果然好手段，冯某人真是敬佩之至，看来找泽康少爷做我的军师，真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现在不仅仅是卓延廷的问题，我更担心的是冯威，他既然是我大哥的亲生儿子，我大哥肯定不会将他交给官府，冯威真的没来找过你？冯茂疑惑的目光审视着泽康！ 泽康目光冷下来，二爷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还会骗你么，冯威若是来找过我，你以为我还能让他活着离开么？二爷难道是在怀疑我么，冯威不过是我们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您别忘了，我们俩才是真正的盟友！ 冯茂不自然的一笑，我当然不是怀疑老弟你，只是这冯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实在是很蹊跷！ 冯紫嫣独自一人来到广州府行馆，肃穆庄严的行馆，门口被士兵层层把守着，她不知道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来到这，她连灵秀都没有带，是不想任何人看到她此刻没有自尊的低姿态！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她才走过去！ 经过守门人的通报，搜身，她才得以见到绮珺格格！ 绮珺在行馆的花园凉亭里“接见”了她！ 绮珺消瘦了许多，也失去了以往的傲气与锐利，淡漠了许多！其实她对冯紫嫣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实在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见识过她对洛飞不屑一顾的态度，不过他答应过卓延廷不会为难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连卓延廷都不在意了，想必也不需要在意对他的承诺！ 绮珺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冯紫嫣犹豫了半天才说：弘哥哥受伤了，你知道么？ 弘哥哥？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卓延廷，就是她口中的弘哥哥！ 他受伤了？绮珺的吃惊证明她全不知情！几天前，绮珺接到父亲发来的公文，他已经在来广州的路上，李瀚章已经带着济泰前往阳山，迎接庄亲王！这几天济泰不在，她也不曾出门，自从那日跟卓延廷在衙门分开，她几乎与世隔绝！ 不知道！绮珺干脆的回答！他的死活，我不感兴趣，我们俩早就没关系了！ 冯紫嫣也强忍怒气，本以为她对卓延廷还有感情，没想到她这么绝情，看来，她是枉做好人了！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到这，马扎尔说：他在意的人或事或许能刺激他苏醒，她竟然鬼使神差想到绮珺，她知道，卓延廷最爱的人仍旧是她！如今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她对她也没有什么尊敬，如果不是为了卓延廷，她也不屑与她交谈半句！ 弘哥哥被一个叫做“山宗信诚的日本人打伤了，失血昏迷，马扎尔医生说，他在意的人或是事可以刺激他，或许可以让他醒过来，虽然……我不情愿承认，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最在意的人一直都是你，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在骗我，他说喜欢我，只是为了骗我去治病，而我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不戳破一切，他就依然会留在我身边，我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即使他不在我身边，可是我一直在等着他，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把他让给别人，没有他，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还有什么可期盼的东西！可是为了他的安危，我什么麼都不在乎了，他能活着，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既然格格不感兴趣，那我也不打扰了！看来我不应该来这里！ 尽管绮珺的态度，让她很恼火，可是她还是忍着怒意，说明一切，为他争取！ 等等！绮珺叫住她，他怎么样了！ 冯紫嫣带着绮珺来到医院，此刻只有卓燕跟苑莫离守在病床前！ 卓燕一见绮珺顿时怒不可遏！你怎么来了？你还敢到这儿来？我说过不准你接近弘儿！ 师父，苑莫离急忙制止她，看见冯紫嫣带着她来，她已经了解了冯紫嫣的用心，其实她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只是她清楚卓燕一定不会允许！ 只是如今冯紫嫣这么高傲的人都放下了身段，她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师父，延廷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就先把个人恩怨放在一旁吧，再说，这里是医院，我们的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让格格看看他，也许能唤醒他也说不定啊！苑莫离急忙劝道！ 不需要，卓燕一扬手，弘儿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你来救他，你若再不走，我不敢保证不会杀了你！我就不相信，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你就能唤醒弘儿，真是可笑！ 冯紫嫣急忙说道：卓姑姑，我知道你不赞成，但是如今弘哥哥，这种情况，我们都希望他能早日醒过来，我们的个人恩怨，可不可以先放一放，先救弘哥哥，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希望，您不要介意！ 绮珺向前走了一步，柔和一笑，凄美绝伦的笑容，又带着一丝苦楚，看着卓燕坚定地说道：那你动手吧！你杀了我吧，就算我们俩都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要在一起，只怕那个时候，你就没有办法再干预我们在一起了！ 你……卓燕眼中怒火燃烧…… 苑莫离急忙拉住卓燕，，低声道：师父，您别冲动，别暴露我们的身份！ 复又对其他两个女孩说道：咱们先出去吧，让格格跟延廷多呆一会！ 她又向绮珺交代，大夫说，他在意的人或者事情可以刺激他，你跟他说说话，说一些他喜欢听的，无论能不能成功，我们都要试一试，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几个女人陆续走出去，卓燕虽有不忿，但是苑莫离说得对，他跟绮珺的恩怨，不足为太多人知道，医院，的确不是他们针锋相对的地方！出于大局考虑，也算默许了！ 绮珺走到病床旁坐下，来的途中，冯紫嫣已经把他受伤前后的所有事情都详细的说过，只是看见他如今如此虚弱，如此消瘦，心阵阵的疼！ 他的脸已经瘦到变形，两只手都插着针管，她想去抚摸他，居然都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他，他就会死去！ 你这个傻瓜，我说让你死，你就真的死么？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珍惜自己的这条命？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我来这，我一路上都在想，我真的是你最在意的人么，难道所有人都看清的事实，只有你自己，还不明白么？我搞不懂，你一次一次那么绝情，是身不由己，还是真的不再爱我了，这么多天，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们没有可能，可我仍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卓延廷，为什么每次遇到你的事情，我就会乱了方寸，我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泪水不受控的流下，她一把抹去，突然抬起头，俯身看着他，缓缓垂下头，将自己的唇瓣，缓缓吻上他苍白的嘴唇，轻轻啃咬，灵巧的香舌细细的描绘他的唇型，试图进入他的口中，可是她尝试了以一次又一次，他依旧是牙关紧闭，她越吻越绝望，泪水不停地滴落在他脸上，事实不停地告诉她，他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意识！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指正在微微的晃动，仅仅一瞬，他又陷入了静止！在他床边坐了一夜，一夜的时间，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见他从未睁开的眼睛，她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翌日清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绮珺命令许崇原与曹锟搬来一张躺椅，放在医院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绮珺含笑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气，然后吩咐许崇原把卓延廷“搬”出来！ 许崇原将卓延廷背出来，放在躺椅上，绮珺细心地将一张薄毯盖在他腿上！ 马扎尔见他情况已经稳定，便抽掉了所有的药物维持，建议他们将他放在弱光处晒晒太阳！ 绮珺看着躺椅上的人，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悲观情绪，脸上洋溢着勉强维持的笑容，不停地跟他聊天，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马扎尔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多晒太阳，从现在开始，我要不停地跟你说话，你可不许嫌我烦，轻轻拉起他的手，贴在脸颊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情形么，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很多次，我想起那个情形，在梦里都会笑醒，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那么相信你，而你，也傻乎乎的，就信了我说的话，你说，若是那个时候，我就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是不是你就会丢下我一走了之，可能这都是老天的安排，我们之间注定要相遇，注定要彼此喜欢，其实很多次我都想跟你说实话来着，可是我又害怕，害怕你真的是革命党，害怕我会就此失去你，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你能活着，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已经无所谓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 洛飞带着轻轻的咳嗽声走过来，绮珺抬起头，看见洛飞，急忙站起来，哥，你怎么样了？胸口还疼么，要不是我来医院，你也不打算把受伤的事告诉我是不是？ 洛飞摆摆手，没事，我伤的不重，佟心已经给我熬了中药，我已经好多了！你别管我了，先照顾他吧！ 绮珺看了看躺椅上的人，有些悲怆的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痴迷于武学，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放弃了王府的荣华富贵，而他也也一次一次，身陷险境，生死未卜，你们这样的追求，真的值得么？ 洛飞轻咳两声，说道：人各有志，人这一生，若是不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放手一搏，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都没有后悔过，再说，即使没有武学的追求，我也不想待在那个家，也无心于政治！ 洛飞见她有些沮丧，又说道：这次的事是个意外，山宗信诚来得突然，我也没想到，金匾武王，的确不是徒有虚名，以后，我们都会爱惜自己！ 以后？绮珺长叹一声，美目含泪看着躺椅上的人，还有以后么？如果还有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受伤！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他！ 绮珺擦了擦眼泪，忽然说道：对了，差点忘了，爹就要来广州了，你打算怎么办？还是不肯见他么？ 洛飞沉默不语…… 哥，我知道，爹这一生，霸道专横，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你都离家十年了，你真的打算跟他一辈子再不相见么？ 洛飞继续沉默着，很久，才低声说：暂时……先别告诉他吧，让我再想一想，我想，他也未必想见我！ 许崇原驾着马车来到菊花谷！ 许崇原把躺椅从车上背下来，将卓延廷安置在在躺椅上，做好了一切，许崇原很识相的驾车离开，到山谷外等候，尽管他并不太喜欢绮珺，但是既然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他也不能表现什么！ 绮珺在卓延廷身边蹲下，把他的大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她指着周围的景色笑颜如花，你看，这里是菊花谷，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取的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雅致，我想给这里重新取一个名字，你说，叫忘忧谷好不好！你不是说过，每当你有烦恼的时候都会来到这里么，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够忘记一切不愉快，开心振作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刚相识，来这里采药么，那段时间，是我这一生过的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时刻提防的敌人，只是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就算今后，你的生活里，没有我的存在，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绮珺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一连串的唠叨起来，把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回忆起来，她坚信，他一定能听得懂！ 他们回到医院已经是傍晚，把他重新放回到病床上，佟心已经熬好了药，人参，灵芝各种补汤，他如今不能吞咽，只能靠这些维持生命，马扎尔并不反对中药西药合并治疗，论外伤的技术，西医的确技高一筹，但是根本性的调理，中药更有其独到之处，佟敬肖自从那日受伤也一直缠绵病榻，所有的重担便落在佟心的肩上，他一面要照顾父亲，一面还要照顾卓延廷！ 夜已入深，冯紫嫣因为大病初愈，被苑莫离强制命令回家休息，苑莫离与卓燕也因为接连的熬夜，不得不回武馆休息！ 今晚佟心与绮珺守在病床前，洛飞与许崇原睡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佟心对绮珺说道：格格，你去睡一会吧，你今天都照顾他一天了，肯定也累了！ 没事，我不累！绮珺故作轻松，虽然她的确觉得很乏，但是现在让她去睡，她也没有睡意！ 佟心又说道：你既贵为格格，能这样放下身份，不分昼夜的照顾师兄，我知道，你是真的很爱他！ 那又怎样，就算我再爱他，也抵不过他心里那可笑的仇恨，更低不过她姑姑的一句话!而我爹，也不会同意，我们两个想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绮珺有些悲观！ 佟心刚要开口，忽然听到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卓延廷发出断断续续的的声音，莫离！莫离！ 声音微不可闻，但是连续几句，绮珺才终于听清楚，就在她前一刻还在为他醒来而激动不已，后一刻莫离二字，让她顿时跌入千年寒冰之中！ 她甚至站起身，听到莫离的名字又跌坐回椅子！ 佟心急忙解释：格格，其实，师兄他……她很想为他辩解，她不希望绮珺对他有所误会，可是一时间她又找不到理由，她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喊着莫离的名字！ 莫离！莫离！ 卓延廷继续喊！他沉睡的意识忽然有了一丝直觉，脑海中死死定在那一刻，那一刻，苑莫离竟然愿意为他去死！他的脑海里几乎反复的重现那一刻的画面！ 绮珺几乎难以置信的看着病床上的人，纤手狠狠抓着床单，人在无意识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时候！ 佟心也顾不得绮珺的情绪了！急忙朝病房外大喊：快来人呀，师兄醒了！ 病房外的洛飞与许崇原，先后醒来奔进病房！随后佟心又找来马扎尔，马扎尔一声再次为他复诊，也难以置信，真是奇迹啊，太神奇了，一定是上帝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才释放了他的灵魂！阿门！ 马扎尔先是一番祈祷，然后才向众人宣布他的各项身体机能有恢复的迹象，情况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佟心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绮珺耸了耸肩，怪笑着看着他，看来，他死不了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别跟他说我来过！绮珺大步走出病房，这么多天是她自作多情了吧，每个人都以为她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甚至都不介意让她来陪在他身边，其实却是大错特错，他最在意的人，竟然是苑莫离，若是有苑莫离的陪伴，他估计早就醒了，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去介意，只要他能活下去，喜欢谁并不重要，可是心却如刀割般的疼！ 洛飞在他身后追过来，珺儿，你去哪？ 别跟着我，让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