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遇故人
隔日清晨，林家的院外传来敲门声，苑莫离闻声赶来，打开门，不见任何人，却见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她打开纸袋，里面厚厚的一摞文件，最上面有一张内容简短的字条：“两日之内，武馆开张，否则后果自负”没有落款，笔记陌生，再看下面，竟然是户籍部的批文，莫离走出院子四下环顾半天，不见任何人影！ 她满腹狐疑，捧着纸袋来到卓延廷的房间，他此刻坐在桌案前，一身黑袍的衬托下，倒是更加俊逸出尘，只是眉宇间依旧落寞，双手环抱在胸前，垂着头，仿佛已静坐千年一般，身影萧瑟，今天是杜飞云的忌日，他打算去飞云武馆拜祭杜飞云，八年前他与杜飞云的一面之缘，他一直没有忘记，自从飞云武馆被灭之后，他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去拜祭！ 苑莫离的到来，打断他的思绪，看着苑莫离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苑莫离解释说道：不知是谁放在门外的，是巡抚衙门的批文！我也不知道梁日新怎么会无条件的同意？也不知道是谁在为这件事推波助澜，不过延廷，不管怎么样，咱们的武馆可以开业了！她是怀疑这个在背后帮忙的人会是绮珺格格，但又觉得说不通，绮珺格格似乎不太希望她与卓延廷走得亲近！ 卓延廷冷冷一笑，两指并拢，立刻将批文撕成两半! 延廷！苑莫离惊呼着，难以置信的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你这是干什么！ 他信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站，目光直视窗外：莫离，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开武馆了，如果让你失望，我向你道歉！ 她没有多少意外，她知道鲁老板的事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打击，是在他一直千疮百孔的内心，又狠狠插进一把刀，这几日，他的矛盾与痛苦，她看在眼中，完全理解！ 延廷，对不起，鲁老板的事，我应该直接跟你说的，我是怕你受不了才…… 莫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我岂是不知好歹之人，我的决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酸涩！ 她俯身，缓缓地收拾地上散碎的纸张，有些惋惜，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人活在世，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别人越是误会你，你就越要挺起腰杆做人，证明你的清白，你越是怯懦，越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无力的叹道：莫离，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想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又转回身，突然问：我一直没问你，你跟清清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清清？他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转到这件事，良久才说：我去清远购置药材的时候，她遇上了抢匪，跟随从走散了，被我救下来，当时她受了伤，我就把她带回医官，她在我们的医馆里做了一个多月的学徒，养好了伤才走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的说法合情合理！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她？ 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只是朋友么？莫离直直的看着他，仿佛在捕捉他的表情，自从清清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简单！ 我们？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使喜欢她，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可是不知为，在她面前，却难以承认，我们…… 苑莫离何等聪明，见他原本冰冷的脸上，突然有些泛红，笑笑，没事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我是想说，那位清清姑娘，那么漂亮，那么有灵气，你若是喜欢她，也没什么不可以！最后一句话，她完全是口不应心的敷衍，若是他们真的有感情的瓜葛，她也不可能乐见其成！ 从他的描述中，她几乎可以确定，清清就是绮珺格格，微微一叹，看来，他还全然不知清清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如此坦然的接受她，她不知道该不该公布真相，若是真想揭穿，以卓延廷对朝廷的仇恨，恐怕他们的结果只能分道扬镳，若是他们真的彼此爱慕，只能说是老天捉弄，她实在不忍心在他如此颓废失意的时刻，揭开这道伤疤，雪上加霜，看来，一切还是等卓燕回来再从长计议！ 啪的一声！一个狠绝的巴掌轮过来，济泰的脸霎时浮现一个手掌印，绮珺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俏脸在怒气中黑白交错，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我想方设法的拆散他们，让他远离苑莫离，你为何坏我的事？ 济泰转回头，低声说：广州的据点相继被毁，苑莫离肯定忙着建立一个新的据点，你以为他单纯的想帮卓延廷开武馆么？这个武馆，其实是苑莫离是革命党的下一个联络点，格格如此聪明，会想不到么？我们不是已经暗中查到，那个叫丹丹的女孩，也可能是革命党，所以整个武馆，一定会隐藏很多她的同伙！ 可是你这样会害了他？绮珺嘶声喊道！ 格格什么时候也开始感情用事了？济泰反唇相问，在济泰的印象里，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我也很担心卓延廷的处境，我也担心他在不知不觉中搅进了这个漩涡，可是你已经试图说服他，是他自己不管不顾，他自己选择的路，格格又何必为他担心？难道你不知道，你就算是再喜欢他，王爷也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主仆情，朋友谊，济泰第一次顶撞他！ 不要再说了！绮珺一挥手，谁给你的权利，居然管起本格格的私事了？是，是属下逾矩了！济泰恭眉顺目的低下头！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玉臂一挥，整个人被怒气笼罩着！也是第一次，她拿出一个主子的架势如此命令他！ 济泰退出去，她一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济泰所言非虚，父亲的脾气，她了如指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汉人，还是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孤儿，她想与卓延廷在一起，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几乎已经预见他们二人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心微微做疼，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她绝不认命，决不放弃，卓延廷早就住在他心里，任何人都不能将他赶走！ 卓延廷手持竹篮，竹篮里整齐地摆放着祭品与冥钱，跟樊义一起，来到飞云武馆外，一块残破不堪的匾额早已被岁月侵蚀的狼狈不堪，“飞云武馆”几个大字倒映在朝阳之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想到曾经，他与杜飞云的一面之缘，叹息着人间世事无常，脑海中各种思绪翻腾着，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年的今天，来为前辈焚烧几沓冥钱，略表寸心！ 最近几年，樊义得知他祭拜杜飞云的举动，也吵嚷着要跟他一起来，于是每年的今天，来这祭拜便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走进飞云武馆，武馆内的院落杂物充斥，散发着霉味，经年累积的灰尘，厚厚落满院中，当年，飞云武馆的案子，官方的说法是：广东武术大赛，杜飞云带领着飞云武馆拔得头筹，荣获第一，没过几日，飞云武馆便惨遭灭门，在一夕之间，飞云武馆数十名弟子被杀，官府在尸体中并没有找到杜飞云的遗体，也没有查出任何原因，极有可能是仇杀，只是杜飞云为人豪爽颇具侠义，仇杀一说，难以让人信服！ 而民间倒是有流传，说是杜飞云风头太盛，找来其他武馆门派的可能招来灭门之祸！飞云武馆被灭，一定另有隐情！ 当年杜飞云的侠名，一直为世人敬仰，没想到一代大侠，却落得如此下场！ 卓延廷不禁想起了父亲，他何尝不是一个为民请命，心系黎民的大侠！为何好人终究没有好报!他黯然感伤着，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冷风，他猛然转身，一个身影自他身后的的杂物堆后窜出， 延廷小心！樊义惊呼一声！卓延廷凌空而起，一拳挥过去！ 只见对方是一个衣着破乱，披头散发的老者，老者年纪大约在五十多岁左右，他猛地注意到他的年纪，急忙收拳！ 但老者丝毫不领情，反而飞身袭来一拳！ 卓延廷急忙闪身，躲过他这志在必得的一拳！一面与他对峙，一面开口问：你是什么人！ 老者没有回答，反而杀招更加猛烈！ 卓延廷见他并无退让，便集中全力，与他痴战起来，几十招打过，老者仍旧面目从容，反倒是延廷有些渐败之意！ 突然，老者收回招式，问道：你是谁？你用的是不是少林拳？你怎么会少林功夫？你师父是谁？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你跟飞云武馆有什么关系？ 卓延廷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看着他喜怒交替的表情，一阵疑惑，反问道：您又是谁？ 老者霎时愣住了，仿佛是回忆到了什么，忽然一阵大笑，笑出了一腔悲凉，一直在他身影消失前，他的笑声犹在！ 樊义急忙扶住他，关切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卓延廷仍旧目视着老者离开的方向，内心一片疑惑不解！ 你说他会是什么人？好像功夫在你之上！樊义猜测！ 卓延廷目光沉沉，说道：何止在我之上，简直是深不可测，他刚刚并非真心与我较量，若是使出全力，恐怕我躲不过三十招！他的内心疑云满布，这个老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有他那凄凉入骨的笑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义带着一丝欣喜问：你用的是少林拳？，少林寺不是早就没落了么？你不是说你的功夫是佟伯教你的么？他是少林传人？ 卓延廷急忙制止他，低声道：别声张，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的确曾在少林寺拜师学艺，不过很早就离开了，那时候很多日本人都在暗地里寻找少林弟子，所以师父才逼得不得不隐身在市井之中！这件事除了我没人知道，所以你一定要保密！ 樊义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原来我们学的是少林功夫，那可是天下武学的正统啊，言语中掩饰不住的骄傲，延廷，既然这样，我们更应该把武馆开起来，把少林功夫传承下去啊！ 卓延廷站起身，说道：我也很想如你所说，只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太不自量力，我以为我可以自欺欺人的生活，可是有些局面，是无法扭转的，我本以为开武馆不过是小事，没想到会有这么复杂的牵连，我不希望再让莫离为了我左右为难，而且，我也不想在依靠任何人，尤其是女人，这两天他想了许多，如今他与清清也算得上有了终身之约，她说的对，即使他与苑莫离再怎样清者自清，也终究是瓜田李下，她们之间，他是一定要做出选择，他既然选择了清清，便不想欠苑莫离太多！ 樊义不以为然：你这么说不对，什么自不量力，要是你自不量力，谁还有这个资格，你年纪这么轻，武学修为就这么高，再过个一二十年，谁还能是你的对手，若是你真的有这个决心，我倒是有个办法，既不需要依靠女人，又能把武馆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