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贪官
打发丹丹先回去，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在河边坐了很久，夕阳早就沉沉坠下，天色隐隐泛黑，她暗示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失魂落魄，从此以后，她还是那个冷静理智，不会感情用事的苑莫离，她认为自己做得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卓延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原来你在这里，我四处找你，丹丹告诉我你在河边，干嘛一个人在这发愣！ 莫离转过身，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安静一会！ 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真是辛苦你了，你一个女子，却跟着我这个大男人东奔西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急忙解释：不是这样，我哪有那么娇弱，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在房子已经定下来了，这些天倒是没有白白辛苦，你说那个鲁老板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价格么？他问！ 苑莫离微微一怔，好在天黑，他看不到她有些心虚的表情，他们看中的房子，房主鲁老板的确与苑汝谦有些交情，可当苑莫离去找这位鲁老板，没想到鲁老板竟先一步知道他与卓延廷开武馆的事，不但不同意把房子卖给他，还以长辈的身份就训斥她，变卖家业，帮助一个汉jian，二人的谈判不欢而散！ 而她，哪敢把这样的事实跟他说，只好骗他说鲁老板外出谈生意！ 不过开武馆的事她早已坚定，卓延廷好不容易转移了对仇恨的主意，她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差错，武馆的选址只能再寻它处！ 面对他的疑问，她只能答非所问：其实除了房子，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问过了，按照正常的渠道，我们现在应该立刻上报官府，需要官府户籍部的批文，还有那个现在的广东武术总会，虽然朝廷解禁了武术总会的权力，但是如今广东省大多数武馆与门派，仍旧以武术总会马首是瞻，上报武术总会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我们也不能搞特殊，不过听说梁日新是个出了名的贪官，想顺利进行，恐怕还很难，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我们恐怕要跟和官府打交道了，我知道你对这些朝廷官员弃如敝屣，可是为了武馆，你也只公私分明，暂时忍一忍… 他在她身边坐下，你放心吧，我都明白的，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我若是再为了个人恩怨影响大局，岂不是辜负你的一番心意，我会调整心态的，屏弃成见，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武馆开起来！ 苑莫离欣慰的看着他：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固执己见，不肯与大清的官员虚以委蛇，不过你若是真的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去找梁日新，她是真的害怕梁日新会介意他曾经当众公然咒骂朝廷，拒绝他们的要求！ 他微嘲一笑，俊眉微拢，感叹道：形势比人强，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跟官府叫板，我想好了，我是男人，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当在我前面，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苑莫离站起身，向河边走了两步，望着河面说道：其实我知道，对于开武馆这件事，你心里一直盾着，冯帮主让你我去帮他经营武馆，你拒绝了，现在，你自己开武馆，怕引起冯帮主和冯小姐的不理解，他抬起头，微微诧异的看着她，无奈苦笑，为什么你总是能一语说中的我的想法，让我觉得在你面前自己已经是无所遁形！ 其实我也很不理解，冯帮主如此器重与你，为何你却不接受他的盛情呢？她转回身，深思的看着他问！ 他也站起身与她并肩而站，说道：义父对我的器重，我何尝不是了然于心，只是我不想别人说我攀附权势，何况冯威与我势同水火，我不想给义父带来任何麻烦！ 莫离笑着摇头，恐怕不尽于此吧，你还有一个未说的原因，就是冯姑娘，我看得出来，冯紫嫣对你，早已芳心暗许，冯帮主说不定也是乐见其成，而你也是心知肚明，你是不想跟她走得太过亲近，才拒绝吧！ 他错愕的看着她，她的确太了解他！ 我就说在你面前真的是无所遁形！他微微自嘲！ 延廷，其实冯紫嫣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对你一片真心，如果冯帮主也不介意你成过亲，你为何不接受她呢？ 他摇摇头，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有常理来分析的，紫嫣确实很好，可是我对她绝无半分非分之想，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她当亲meimei一般，她就像我的亲人，我们之间的感情太干净，不能亵渎，我若是违背良心接受她，对她也不公平！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佟大叔说得对，你该去尝试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少顷，她又忽然转首问他：延廷，你喜欢过人么？你能体会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么？ 他没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一时没有回答，脑海中却接连浮现出一张狡黠灵动的脸孔，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从来没想过，或许在他心中，感情从来没有占据过重要的位置，他的情感一直在被自己控制着…… 苑莫离微微一叹，望着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美好的描述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总是为他考虑，担心自己总是不够完美，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就像天边的太阳，时而阳光明媚，时而骄阳似火，时而光辉惨淡，但是无论是什么样子，你都离不开它，若是没有它，你就如同火在黑暗中，充满恐惧，只要有他在，你就会感到安心！ 听着她略带惆怅的描述着，他心中一凛，错愕的看着她问：你逃婚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他第一次，也看穿了她的心事，他们相识已久，经历过生死，他却忽然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喜欢又怎样？注定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简单的一句话，一笔带过她心中的万般情思，她从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 延廷，记住我一句话，若是有一天，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一定要抓紧她，不要放弃，你抛弃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够爱她，若是你真的爱她，是不会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任何事情都不是你丢弃他的借口！她云淡风轻的脸上涌上一丝哀愁，这句话她更想说给郑毓之听！ 以己示人，郑毓之一再拒绝她，美其名曰“不想连累她”，实际上她的理解，不过是因为不够爱而已！忽然感到一阵讽刺，她遇到的男人为什么都是生活在仇恨里的，有些时候，她真的感觉到，卓延廷跟郑毓之很像，尤其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着仇恨的yuhuo，她甚至会不自主的将他跟郑毓之重叠在一起！ 而她的几句话也引起了卓延廷的沉思，想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的向清清表示过他的真心，是真的因为不够爱她么？忽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想她，很想见到她，告诉她，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她”！ 一件水纹白的长袍穿着在卓延廷的身上，苑莫离在他面前为他整了整衣襟，他看着她上下忙碌，不解的问：需要这么正式么？莫离一面为他打理衣襟，一面说道：当然要正式，以后你就是一馆之主，穿着上不能太寒酸，今天去见梁日新，我们需要官府户籍部给我们发批文，你千万记住，别把你的厌恶表现在脸上，现在我们为谋以后，不得不卑躬屈膝！ 她说完把一顶灰白色黑沿礼帽扣在他头上，虽然“辫子风波”已过，他的头发也早就剪成齐额短发，但为了避免梁日新的注意，还是带着帽子遮挡一下为好！ 恩！他点点头！ 二人相携走出房间，林清嫂正在洗衣服，看见二人一副夫唱妇随的情形调侃道：呦，这小两口要去哪啊，怎么穿的这么体面啊？ 苑莫离笑着说道：当然是去办大事，嫂子预祝我们马到成功吧! 在林清嫂面前，他们如今的关系，可谓“剪不断，解释更乱”，那热情的大嫂爱开玩笑，干脆他们二人也不再解释了，林清嫂每天都在毫不避讳的呼吁他们“生米熟饭”，好在苑莫离见惯了世面，也见惯了国外的开放，也渐渐适应了，换做一般的小女子，早就被羞得钻进地缝里！ 在巡抚衙门的偏厅，卓延廷与莫离足足等了一个上午，才得以会见广东巡抚两日新，梁日新一身官服，迈着方步昂首而入，缓慢上座，未言已有三分架，两只三角眼眯成一条缝，斜眯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落，慵懒的开口：有什么事，说吧，本官很忙！ 苑莫离率先起身，优雅一笑行拜见礼，梁大人有礼！卓延廷跟在她身后，照样行了礼！ 莫离先开口：梁大人，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小女子苑莫离，这是我朋友卓延廷，我们想开一家武馆，本来是不需劳烦您的，直接去户籍部申请即可，可是又一想，今后免不了劳烦梁大人的照拂，所以唐突拜访！ 梁日新官架十足，惺惺作态，将目光落在延廷脸上，我认得你，卓延廷是吧，上次在长宁街你可是名声大噪啊，听说你是冯帮主的义子，干嘛要开武馆跟你义父对着干啊？你义父知道么？ 莫离会意他下面的话，立刻打断他，果断送上银票，大人，这是一万两，个中缘由，您就别问了，人各有志嘛，广东省也不止聚精帮那几家武馆而已！ 梁日新的双眼发光望着银票，险些流出口水，师爷向他禀告卓延廷的来意，以他官场驰骋练就的嗅觉，他就嗅到有油水可捞，否则他堂堂一官之长，哪有时间过问这般小事，可是出乎意料的数目摆在他面前，暗暗一惊，这卓延廷认识了哪路财神，出手如此阔绰！ 卓延廷激动的站起来，看着银票刚要说什么，又被莫离一个眼神送回座位，来此之前，苑莫离是为他做足了功课，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卑躬屈膝，曲意逢迎的准备，可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贿赂梁日新的讯息，还是一万两之多！ 梁日新为官多年，一眼就看出卓延廷的反应，见他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十分不满，收起贪欲的眼神半天才说，本来嘛，我是可以答应你们，不过，他又看向延廷，可是卓延廷是一个来路不清白的人，上次的长宁街事件，他妖言惑众，本来本官早就应该抓捕你，治你一个“诋毁朝廷，妖言惑众之罪”不过冯帮主为你说情，本官才没有为难你，没有治你的罪，已经是对你的仁慈，现在你这样的人要开武馆，如何以德服人啊，你们武术精神不是崇尚什么“武德”么？若是让你开馆授徒，为我大清王朝培养汉jian么？本官面临的困难你们也是可想而知啊，这一万两，远远不够本官做打点之用啊！ 莫离无奈的站起身，也懒得再跟他虚以委蛇，再附上一万两在桌上言语直白，梁大人，我再加你一万两！这下可以了吧！ 梁日新暗自兴奋，表面却仍旧装出平静的神情，这样嘛，本官考虑考虑！ 砰地一声！卓延廷一掌拍在桌案上，他俯身拾起桌上的银票，冷冷道：梁大人，既然我没有资格开馆收徒，那就不劳烦梁大人为难！ 卓延廷！梁日新拍案而起！怒喝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驳本官的脸，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卓延廷冷声道：我宁愿不开武馆，也不会让着白花花的银子，喂你这贪官！他说完转身便走出大厅，愤愤而去，苑莫离的千叮万嘱，更是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莫离只好再三地向梁日新道歉，梁日新官袖一挥，卓延廷，本官在位一天，你就休想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