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电视风云 第七十二章 庆功酒会
颁奖典礼后,是庆功酒会。说是酒会,不如说是餐会。虽然明星云集,但酒会的规模却不大。香港电影协会自成立起就不是以牟利为目的,仅靠每年出让转播权及影象发行的利润来维持运营。自然也就不会把金钱浪费在奢华的酒会上。 虽然今晚参加酒会的个个都是明星,但今晚的绝对主角显然是那些赢家。看到那些被记者簇拥追捧的身影,难免心生羡慕。安宁端着餐盘,随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坐定后听到说话声,才发觉原来袁永仪正坐她身后的桌子上接受采访。 “袁小姐,你戏演得好,人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吧?不知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呢?” 这个记者,也很八卦啊!安宁暗自撇嘴,暗道:玩地下情的人怎么可能告诉你实话呢!果然,袁永仪一阵沉默。看吧!安宁摇头,刚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就听见身后袁永仪迟疑着开口: “我有男朋友啊!” “扑哧”一声,嘴里的果汁全喷了出来。安宁涨红了脸,还没抬起头,已经先一叠声地低声道歉。递过餐巾纸,她才注意到被她不小心喷到的人正是刘得华。虽然穿着黑色西服,胸前的污渍不是很明显。但要想洗干净恐怕有点难。 还好刘得华不是个脾气太坏的人。只皱了下眉便笑言“没关系”。连安宁说“如果洗不掉就由她赔一件”时也摇手拒绝。“等明年如果我再出席颁奖,有份上台的话,一定要你赔一件最新款式的。” 安宁笑着应是,一面与刘天王寒喧,一面竖起耳朵细听身后的声音。 “嗯,我男朋友长得很帅的。个子高高,眼睛大大,我最喜欢的是他一笑起来有一对很漂亮的酒窝……是不是圈内人?这可不能告诉你哦!最浪漫的事,嗯,应该是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在漫天烟花下接吻吧!是哦,那个吻,可能是最长的了,足足跨过了一年嘛!那时候我还在笑,幸好偷溜出酒会的时候没被人发现,要不然……” 真是让人想抹汗。这样的说法和直接暴料说出名字有什么区别呢?咦?难道阿仪……不会是真的听了她的话提前公开恋情,宣告所有权吧?安宁眨眨眼,忍下想回头看阿仪表情的冲动。 “你的我有看过。” 把注意力转回,安宁认真地看着刘得华,很想知道这位未来的影帝是怎么看她的表演。 被她盯住,刘得华反倒不自在起来。动了动唇,只说了一句“嗯,还好”后就垂下头去。 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吧?安宁扬起眉。也知道刘得华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就连喜言是非的娱乐记者也少说他的八卦。显然这个是不肯轻易得罪人的。 也不多说什么,她只故作黯然状,“还好,就是不够好了。如果不知道是哪里不够好,我可能真要一辈子和那座小金人无缘了。” 刘得华瞥她一眼,也知她是在故作姿态,却仍被最后那一句打动了。虽然与安宁交情不深,不过心怀坦荡,倒也并无不可说之事。 “你也知道有很多影评人说你在里是纯本色演出,如果评审也考虑这些的话,自然是会被扣分的。其实,我倒是觉得本色表演也好,难度大的演技也好,只要表现自然,完全表现出戏里要表达的意思,使这部戏因你的表演而变得精彩,就是成功了。”虽然一直都被人指责演技差,但显然刘得华对表演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只是,”现出一丝忧色,他近似自问一般低语:“一部只用七天时间就完成拍摄的商业片里,还有多少对观众,对电影的诚意?太多这样缺少诚意的电影,观众还能忍受多久这样的粗制滥造?”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想起刘得华建立基金会,支持新晋导演拍片的事情,安宁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这个人,从来都不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这颗星,在众多耀眼的星光中,只是默默散发着平和的光芒,毫不刺眼,也不夺目,只是每当你抬头,总是能看到它的光芒。 虽然成绩斐然,却似乎总是没有自己独特的个人风格。每个人提起他,最先说起的永远都不会是他的演技或者歌唱水平,而是他的勤奋敬业。无疑,他一直都是最勤奋,也是最认真的那一个。是,一个对观众,对电影或是音乐都抱有最大诚意的艺人。 “有时候,很为自己拍过的某些片子而感到……”刘得华黯然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在这个港片昌盛,也最为浮躁的年代,哪个明星没有拍过烂片?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那些记述光影的菲林都成为无法抹杀的事实。 “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时代,但可以改变自己。” 安宁低语,却突听有人击掌叫好:“这句话说得好!如果人人都是这样想,就不会每年都有那么多烂片问世了。” 安宁吃了一惊。转过头,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一个有些发福的男人。之前倒是曾经见过一面。知道他是导演刘震伟。直接说名字,可能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提起一部,可能80年代出生的人没有几个会不爆笑出声的。用后来的话来说,那部戏是雷得你里焦外嫩,让你痛并大笑着。 一部全盘颠覆的搞笑片,明星云集。当年的宣传口号就是“八星报喜齐贺岁”。可说是低成本高收益的典范。 据说,这部片子是因为眼镜王王嘉卫在拍摄时后续资金不足,所以只能由老搭档刘震伟出马,启用的原班人马在七天内拍摄一部搞笑贺岁片来敛金。可以说,正是这部搞笑片,才成就了那部纯艺术武侠片的盛名。 被安宁和刘得华注视,刘震伟坦然宣称:“我拍喜剧片,但绝不拍烂片。”显然被引发了谈兴,刘伟索性坐下,“要说慢工出细活,非老王莫属,那小子,一部戏拍一年都是平常事。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像他那样拍一部经典艺术片,不过要像他那样烧钱,我还真舍不得。” 看他遗憾的表情,安宁心中一动。笑盈盈地开口道:“一部片子是否经典,不是看投资了多少钱,而是看它承载了多少人的记忆。或许,我想得太天真,但我真的认为一部电影,只要有一个人认为它是无法复制的经典,那它就是经典。” 浅笑,她搞怪地冲着刘震伟挤挤眼,“要想降低制作成本,就请片酬低的演员啊!比如说我和华仔……” 一句话让刘得华和刘震伟都笑出声来。刘震伟笑看着她,“你当选演员是在菜市场买菜吗?还要物美价廉?” “物美价廉有什么不好?既然王婆敢于自夸,那她的西瓜总有一些过人之处吧!?” 笑声微敛,刘震伟深深望了安宁一眼,沉默片刻才笑道:“好啊!有机会和你这王婆合作,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过人之处。” * 酒会进行到一半,已经有许多人先散了。安宁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却仍然没有看到哥哥的影子。正感失落。却有人猛地从后面拍了她的头一下。安宁一惊旋即笑起来。回过头,笑吟吟看她的不是张国容还有谁? “晃来晃去的难道是在找人?” “是啊!我在寻求安慰。”作出一脸苦相,安宁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别摆出那副丑样子!”中指一屈,正中目标。张国容看着揉着脑门瞪他的安宁,笑道:“如果一次失利,就萎靡不振。我看你真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了。”抬手拂开安宁额前的碎发,他只笑,“头发长长了些啊!” 果然,哥哥很了解她的性格呢!安宁忍不住扬起嘴角。如果哥哥真的安慰她,她反倒会觉得失落吧! “啊,对了,阿玉他们还要去兰桂坊开私人庆功派对。你是要和他们一起去,还是陪我和清霞回去打牌?” 林jiejie和张美人?二选一的难题啊!想到林清霞姿态娴熟地在麻将桌上练太极,码长城的样子。安宁不禁一头黑线。不过听到哥哥有意无意地提醒“好像某人曾经说过要放炮让我胡大三元的啊”时,安宁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看到哥哥满意地点点头,暗算庆幸没有选错。 穿过人群,已经看到正与人低语谈笑的林清霞。安宁却脚步一停。 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男人身形挺拔。虽然端着酒杯,却不言不笑,与身边正与人说笑的洪胜形成鲜明对比。漠然的神情好似对这个酒会全不关心。 似乎察觉到安宁的注视。太子抬起头,有些清冷的目光落在安宁脸上。 慌忙移开目光,前面的哥哥已经回过头来轻轻唤了她一声。看看她,有所觉地转目看了一眼太子。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反手拉了安宁的手腕,笔直走了过去。 脸上温和的笑未减分毫,他对正好挡住路的太子颌首示意,“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 收回落在安宁身上的目光,太子只沉默地望着面前微笑的张国容。虽然太子不是看自己,但安宁仍觉得很有压迫感。下意识地想要挺身站到哥哥前面去,可哥哥握着她的手那样用力,竟让她一时无法前进一步。 抬眼,目光在两个男人脸上流转。两个男人,一个是冷着脸漠然得近似无情;一个浅笑温然如春风拂面。四目相对,冷的更冷,暖的更暖。可偏偏先移开目光的竟是一脸冰霜的太子。 目光一瞥,扫过安宁有些讶然的面容。太子让开一步,侧开身去。 含笑道谢。张国容拉着安宁的手仍然没有放开。被哥哥拉着,与太子擦肩而过。安宁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太子挺得笔直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她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怅然。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身边人的低语。太子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抹白色的身影。 察觉出他的漫不经心,洪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一个小明星,想上就上了!” 沉着脸,太子没有应声。 洪胜看他一眼,“大家都是男人,你想怎样我明白的。放心,我会安排的。” 握着酒杯的手,食指微动,太子的脸上却仍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胜哥,我们合作是为了捞钱,不是为了玩女人的。” 面色微变,洪胜却还是笑着拍了拍太子的肩,“我就知道兄弟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愧是天叔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没有回应他的话,太子叫住走过的侍应,放下酒杯。淡然道:“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好。”洪胜笑应着,一直看着太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他脸上的笑也立刻消失。拿起大哥大,他“喂”了一声,对着话筒冷冷地命令道:“去给我摸摸那个叫安宁的小明星的底,我要清楚知道她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 回过头去看一眼一直随在后面的林清霞的车子。安宁坐正身体,看一眼面带微笑的哥哥,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虽然哥哥的笑很是温和,可这个从面对太子就开始的温和笑容却让安宁心里直发毛。 瞥了眼安宁,张国容柔声道:“是觉得我开得太慢了吗?” “不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轻柔的语气,温和的笑容,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危险呢? “如果你好好学车,就不用坐我这个二流司机开的车子了。” “哥哥怎么会是……”咽下要溜出嘴的奉承,安宁老实地缩回座位。眼珠溜溜地转着偷看抿起唇目视前方的张国容。心里反倒觉得这会儿冷下脸的哥哥让她觉得稍为安心。 沉默了许久,张国容仍没有转头看她,只突然淡然道:“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对你没有好处的。” 觉得冤。可垂下头,想了想,也不算委屈。虽然她的确有避开太子,可最开始的时候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丝心动的吧?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个晚上,她没有鸡婆地多管闲事,太子会这样执拗地坚持吗? 偏着头,想了许久,安宁的嘴角牵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抬起头望着哥哥的侧脸,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张国容不再说话,可脸色越渐渐好了起来。 知道惹到了哥哥,所以安宁一心想要讨好哥哥。可以真正坐在麻将桌上,才发觉放炮这种事远比自己想象中要难。或许说,放炮容易,但有技巧有选择性的放炮却不是她这种水平的人能做得到的事。 坐下来不到一个小时,口袋里面的现金就全部输得光光不说,还要被一脸气愤的哥哥怒目相视。 为什么?满场乱放炮,偏偏哥哥却只胡了几把小糊呢?偶尔一次清一色还要被林jiejie的小屁糊截糊。 笑得格外妖娆的林jiejie心情却是大好。“阿宁看起来很少打牌啊!坐下来几圈牌好像根本就没有糊过嘛!” “可不是,今天阿宁运气不好。”唐贺年微笑,“我借你钱啦!阿宁。”瞥一眼张国容,他偷笑,“不让哥哥尽兴,他会不开心的。” 打了个寒战,安宁看着哥哥的冷眼,却无处躲避。只能听着他一字一句地控诉:“和你这种人打牌,真的太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就算是赢钱都赢得不开心。”cao起电话,他直接呼人:“家玲,现在到我家来啦!在兰桂坊?不管了,现在三缺一,你到底来不来?” 见哥哥放下电话,安宁识趣地起身,“我去煮糖水。”溜到厨房,听着楼上牌室的说话声。她暗自吐了口气。 身后传来唐贺年的声音。“不要煮糖水啦!一会打电话叫外卖就是了。”见安宁靠在厨柜上没有动。唐贺年笑着下,打开冰箱,回身碰了一安宁,“我下午做了芒果布丁,留了一个给你。连哥哥都没有份哦!” 接过布丁,为他哄小孩似乎语气而失笑。其实,喜欢吃这个的都不是她。挖了一小勺送入口中,浓郁的果香在舌尖化开。心,在瞬间暖起来。 突然响起门铃声,唐贺年应声去开门,楼上哥哥在拍手大笑,“这下好了,不用和阿宁那个没用的牌架子打牌了。”她低眉浅笑,有些坏心眼地想:叫你笑我,把你的布丁通通吃光,一口都不给你留。 电话铃骤响,让安宁险些呛到。却只能认命地跑到客厅去听电话。 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已经有绵软的童声在叫“妈咪,我好爱你”。忍不住失笑出声,她倚在沙发上轻声问“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抬眼,目光停在倚靠楼梯笑眼相望着的男人身上。耳边听着那一声软软的低应。幸福的笑,在刹那间如同疯长的藤蔓爬满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