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灯火阑珊
第二章灯火阑珊 咳咳,咳咳! 街道最偏僻的角落处,有一座从外看显得有些庄重,但内里却是有些破旧的老旧木屋。 虽说破旧,但各式家具倒还是干净整洁,可见打扫屋子的人也是cao碎了心。 在这栋秀外败中的老旧木屋内,剧烈的咳嗽,一阵盖过一阵。整个屋子,都笼上了一层抹不开的烟雾。 那是死亡的可怕。 “右,右京先生,您没事吧?”年轻的女帮佣山口惠子紧张的询问着脸色惨白的少年。 咳嗽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算得上是常事,可右京今天明显的有些不一样,面色格外的惨白,呼吸有些艰难。 他的身体发热太快,他发烧了,加上了日渐严重的咳嗽,右京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容乐观。 可少年本是有些发散的神经,在听到了某个词后,顿时一凛。 像是突然赌得了大笔钱财的贪财者,似是见到了纯天然无丝毫遮掩美女的色狼,右京蓦然回头,眼神炽热地冲着年轻的女帮佣。 这是什么感觉? 像是澎湃的岩浆冲破了地表的束缚,一阵难以抵御的热浪,如同喷泉一般,狂涌及面。 面容姣好的山口惠子在右京家几年了,她本就是因为对右京的崇拜,才愿意在右京家这样的破落家庭依然能够干下去。 这数年来,她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自己的情谊,可面前的少年,右京,在这方面却像是块木头,无论她如何,可右京对她却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对她的感激,对她愿意在这样的空想之家帮忙的感动。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这位女帮佣从未看到过右京如此的眼神,那是热忱,那是激动,那是牵挂,因为她对右京正是如此,所以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对于心爱之物求而不得的极端的思念。 那是相思。 有的人,从你的世界走过,便再也没有出去。长夜会尽,黑发将雪,无数个日日夜夜,你一早醒来,想到了她,心就有些甜,笑容有些灿烂,心情无端的变好。 她,可能一直在你的世界,在你身侧日日夜夜陪着你,伴着你,你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她,忍不住的情,送上清晨的吻。 她,可能只是个过客,可能只是擦身而过时的一瞥惊艳了你一世,可能在某个时间忽然消失在了你的世界。 情长,相思,难断。 长思难。 一如现在的右京。 亦或是年轻的女帮佣。 在橘右京这样的眼神下,女帮佣胸口骤然一紧,渐趋冷静的心急促的跳了一下。 可就是一次,只有一次。 像是积蓄百年的梦富士在一夜之间的磅礴雄壮,又似只是一丝幻境,女帮佣的激动刹那变换了模样。 当炙热的岩浆流动到她身上,她那娇羞的面庞在她面前那个文雅恬淡的男人面前竟激不起一丝波澜,她分明的见到,被冰雪刹那冷冻的炙热。 当心逐渐安静后,女帮佣盯着不断咳嗽着的橘右京,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堵。 “右京先生是恋爱了吗?” 正咳嗽到蹙着眉头难受的少年,那因高烧而有些浑浊的耳朵,却捕捉到了那两个字,病态的苍白面庞上,终是流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红润。 “恋爱么。”艰难挤出这三个字的右京,抬起了头,双眸直愣愣地盯向窗外。 窗外,街头,声涌,人头攒动。 见到右京如此,女帮佣的姣好面容上蓦然多了些右京看不见的落寞,也下意识的随着右京的视线向着窗外望去。 她忽的回头:“右京先生,今天是灯会的日子,您说不定会碰到那位小姐。” 右京好像没有听见女帮佣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家破落的房檐下,一只雄燕正衔着一根枝丫飞回了巢。 巢中,雌燕许是听到了雄燕翅膀的扑腾,振翅而起。 一对燕,旋而不止。 ....... 夜,降临。 黑暗中挂着一轮圆月,皎洁明亮,四下无云,星也随着夜的深逐渐闪耀起来,果真是个好日子。 不知是谁家首先耐不住黑,先点起了灯笼,不多时,整片星空之下,终于是亮堂了起来。 宽阔街道上,人头攒动。 硕大的灯笼挂满了街道,点亮了街道,也照亮了一个个身着和服的人们。 熟人们在灯笼的照耀下认出了对方,互相打着招呼,孩童嬉笑着,奔跑着,打闹着,街道忽的热闹了起来。 而在街道的一端,那株近江中最大的樱花树下,一道白色身影显得有些无力,湛蓝的长发,紧贴在樱树之上,眼神却直愣愣的望着攒动街道的组成。 “不是,不是,还不是。”一向恬淡文雅的右京,无力地倚在樱树上,即便发烧,脸色也依旧是那般惨白。 但他却固执的伸着脖子,拽开了早已想要卿卿我我的上下眼皮,寻找着心中的那道倩影。 “不是,不......”当希望逐渐变成希求,奢求乃至妄想的过程,是如何的煎熬? 右京此时正是如此。 有些可笑吧,明知不可能,却像傻子一样的希冀,或许是狂热的憧憬,那所期待的身影也不会出现。什么叫望眼欲穿? 当你的眼在那边早已都能背下的地点上扫视了千遍万遍,当你的脖颈因为始终以一个固定的角度伸着而酸胀的难以太懂,当你在心中明明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再看一眼,就一眼,那种感觉,应该就是望眼欲穿了吧。 若是眼神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知多少人,会被右京伤害。 那是怎样的一个望眼欲穿啊,望眼欲穿啊。 只察觉到在不断地探头中,他的脖子早已酸痛,人流也是越来越稀。 夜愈发的深了,街道上的灯笼一个个的熄了,苍穹上的那月亮,此时正好移到了樱树之上,如水的月华透过樱树直射了下来。 有风起,樱花粉红渐渐开。 随风落下的樱花,在月华的爱抚下,在这夜,有别的韵。 本来还在死死盯着空荡荡街道的右京,在这樱花抚下之际,恰好缓缓抬头,见到了这别韵的樱,花。 不知为何,看着这樱花,他眼前浮现的却是那道粉红丽影。 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想要接住那粉红,一片樱花却恰好落在了他的食指上。 指尖传来的柔软,他想的却是少女的纤细手指若是勾起来会不会也如这樱一般柔嫩。 停滞半晌,他自嘲地一笑,纤长细指拈起翩跹的薄樱,送至嘴边,轻吹去,在这月华下,似极了白蛾的折翼。 “右京先生也爱花吗?”柔弱的声音在身畔响起,樱花又落了几片。 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不论出现几次,不论你有无准备,总是一如初时。 就如遇到猫的老鼠,开小差的学生遇到了拿着戒尺的讲师。 少年正是如此,遇到了粉红的少女,正如鼠遇猫,学生遇严师,大吃了一惊,吓得倒退几步,本放在木刀上的左手,以及残存着樱香的右手,局促的无处安放。 从怨妇到娇羞的少女需要多久?有的人可能回答不可能,有的人可能说很久的改变。 女子犹如此,遑论少年矣? 可这腰挎着一把竹刀,身着雪白衣衫的少年,在短短几秒,就完成了这质般的飞跃。 少年的脸上不知自何时起泛起了许久未见的红晕,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一片枫叶林中若是又红了一片枫叶,谁又觉得出来,可若是一片白茫的雪地呢? 这突兀,自然被少女看在了眼中。少女不禁噗嗤一笑。 少年更加局促,但他却很想仔细看看这粉红人儿的笑。 他飞快的动用全部精神,仔仔细细地看了少女足足一秒,在那笑带来的心跳中,更加飞快地扭过头去,仿佛并没有做什么一样。 只是他的手,紧张的无处安放,一如做了坏事的孩子,不停地抓弄着自己的衣角。 少女感受到了那炙热的目光,但却并未从中察觉到一丝令她厌恶的占有欲望,而是满满的欣赏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而也是羞涩的别过了头去。 回头间,发轻舞,青丝拂动,落樱翩跹。 几片樱花恰如其时的落下,从那发梢间滑落。 古樱下,二人各自别过头,思绪却完全停留在对方身上,粉色蔓延。 远处的街道上,阑珊的灯火不知何时尽数熄完,夜深了。 头顶的圆月,此时移到了天空的中央,在古樱之上,落下一段月华,投下万千碎花,敲起一段绝响。 忽的又是一阵微风,古樱开始婆娑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二人像是约好了,在此刻同时的猛然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 突如其来的炯炯目光,似乎是震慑到了落下的樱花,那朵樱花,在二人眼前,盘旋低飞了良久,方才落下。 “右京先生” “圭子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