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大地大何处去 四十九
陈小姐话一出口,老两口皆是大惊,这二人都打算好了要做状元岳父岳母,如今来看岂不成空了? 陈小姐大哭不止,老两口也都是各怀心思,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小姐哭够了,这老两口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还是怎么样,这才告诉陈小姐已经身怀六甲,怀胎三月有余! 听闻此话,陈小姐更是伤心。 其实早在府衙之时,陈小姐就已经将身子许给了黄公子,而且二人更是夜夜欢愉,好不快活。 只是黄公子毕竟是读书人,也是为官之人,所以也只是暗中往来,并未大张旗鼓,所以其他人也不知晓,唯有这二人各自清楚。 这老两口也都知道,这孩子就是黄公子的,所以,当即要求这陈小姐赶赴京中,要找这黄公子要个说法。 陈小姐也是心里不甘,不过却未直接答应,而只是说如今身怀六甲,又常常抱恙在床,不便远行,待等孩子落地后自会亲自前往。 二老听后自然是欢天喜地,将女儿好好照料,就等着以女儿为筹码,日后去找黄公子这个负心郎算账。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闲言少叙,且说四月后。 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可陈小姐身体有恙,还不到十月,七月之时就将孩子生下。 这陈小姐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早产更是犹如过鬼门关一般,一番折腾,也只剩下了半条命,不过这生下的孩子倒是白白胖胖,身子康健的很,看着就让人不由得喜爱一番。 如今孩子已经生下,陈家老两口又来相劝,让陈小姐速速进京,免得耽搁了时间。 陈小姐闻此言却是暗自神伤,痛苦不已,如今自己刚刚产子,只剩下了半条命,若是在长途奔波哪里还有活路? 当即,陈小姐借故推脱,只说是还在月中,待等孩子满月,自己也坐满了月子,身子骨好了些便就亲自前往。 父母二人无奈,不好反驳,也只好按下心思,苦心等待。 陈小姐七月产子,在旧时被称之为“七星子”,街坊四邻无不登门恭贺,一时间,陈家倒也热闹一阵,只是这欢喜过后,苏州城却也是流言四起。 众人皆说这陈小姐不守贞洁,在刘家就已经失了身子,只是一直未曾得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堂之上宁死也不让验身的缘故。 而这陈小姐进了大牢,大牢之内,一年的时光又守不住寂寞,在狱中与狱卒苟合,败坏身子,如今被黄公子知晓,这才没有回来迎娶。而且陈小姐出狱正好十个月。而这孩子白白胖胖,明明是十月怀胎才能生得,可却说七月生子,只是再给自己开脱罢了。 如今的陈小姐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血洒公堂的贞洁烈女,而是一个残花败柳。 一时间,苏州城满城风雨。 饶是陈家老两口一再解释孩子是黄公子,可却没人愿意相信,毕竟这孩子看着就不像是七月生产的,如何让人能信? 常言道,人言可畏,就是如此。 更何况还是对女子的贞洁而言,这更是一种可怕。 陈家老两口也是无奈,只等着自己女儿身体好转,去找那黄公子讨要个说法。 陈小姐也是如此,虽然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只是在家里将养身体,可这老两口却不是省油的灯,每天都在陈小姐耳边呱噪。 这陈小姐若不是因为孩子还小,真想一死了之。 这陈家老两口每日都在耳边呱噪,陈小姐身子又不好,孩子也还小,也只好暂时忍耐,苦苦熬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身体才算是略有好转。 这陈家老两口又来催促,让这陈小姐火速进京。只是这陈小姐却道:“父母在上,非是女儿不孝,黄郎临别之时对我再三许诺,我知晓他不是负心之人,想必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无法迎娶我罢了,不过他对我无情,我不能无义,您二老也休要多想,从今以后,这场姻缘就此云消雨散,谁也不要再提,咱们陈家与他们黄家再无瓜葛,这孩子我一人抚养长大。” 一听此言,陈老头顿时火起,指着陈小姐大骂道:“好你个白眼狼,老夫我老来得子,养你二十余载,不说与我挣下半分家业,现在还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又生下个要吃饭的东西,老夫我拿什么养你们母子俩?现在放着京中大官不去攀,还要一个人抚养孩子,我看你猪油蒙了心。” 陈母也是被气得大哭,骂道:“当初将你嫁与刘家,这是多么好的一段姻缘啊?吃喝不愁,锦衣玉食,可你却放着好日子不过,甘愿下贱,等什么黄庭松,到后来怎样?引来了多大的祸端?如今放走了黄庭松这个大官,你日后吃喝怎么办?你知道街上的人都怎么说你吗?” 陈小姐怀中婴儿被吓得大哭,可这二老却全然不顾,就只是痛声大骂,陈小姐闻言也是暗自洒泪,叹气道:“爹娘,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你们也莫要当我是痴人,当初黄公子携父母赴京之时,黄老伯留下纹银五百两,足够咱家十几年吃喝,现在怎么还如此哭穷?” 陈小姐顿了顿,不等二人说话,接着哭道:“外人闲言碎语我不管,孩子是黄郎的,我心里清楚,我的清白我也清楚,只是如今黄郎负心必是京中有了变故,我们不可再去添什么麻烦,而他既然负心,我与他也自然是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陈小姐此话说的铿锵有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这老两口却不依不饶,指着鼻子大骂陈小姐是个白眼狼,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不让他们二老去享清福,过做人上人的日子。 如今父子之间撕破了脸皮,闹到这种地步,陈小姐也已经是心如死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只是暗自哭泣,不再说话。 陈小姐如今心里非常清楚,这老两口之所以一直对自己这么好,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他们后半生的筹码罢了,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女儿,而如今自己甘愿堕落,他们也自然没必要在好好对待自己了。 老两口闹够了,这才散去,只留下陈小姐一人抱着孩子在房中闷坐流泪,许久,陈小姐长叹一声道:“唉,与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却变成了最遥不可及的人,也许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唉,即是如此,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不过也只是受人白眼罢了……” 陈小姐想通了便也不再伤心,一个人收拾了一下行囊,又在家里偷了些银钱,待等夜半三更时分,父母睡熟了,陈小姐这才带着孩子悄悄出门。 走到门口时,陈小姐将孩子放在地上,屈膝跪在门前,对着大门里三叩首,轻声哭道:“双亲在上,女儿今日就拜别父母了,栖梧在此三拜,一拜,报了父亲养育之恩;二拜,母亲生养之情;三拜,日后我们父子之间互不相欠,此生亦不再相见。” 陈小姐哭罢,怀抱婴儿,向苏州城内走去,到了老英雄门前亦是三拜,哭道:“师傅在上,你我虽是师徒之情,可却实乃父子之情,您为我赴汤蹈火,栖梧今生铭记,而今栖梧去也,此生难再相见,愿有来生,栖梧愿当牛做马,报师傅大恩大德!” 哭罢,陈小姐这才离开苏州城。 只是这天大地大,又有何处是陈小姐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