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鬼门十三针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一个似已没了生气的女子满脸泪痕地从外面跑进来,他个头矮小,负着一名成年女子显然很吃力,因为恐惧和惊慌双腿还打着颤,迈进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他咬着牙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道: “大夫,救救我jiejie!求你!”短短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勉力支撑住身体,将身上的女子慢慢地放在地上,生怕摔到她。先前进来的小姑娘见状,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当女子仰面躺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并恐惧地迅速向后倒退一步,大堂的正中央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地上的女子面色青紫,因为窒息太久导致原本秀丽的面庞颜色恐怖,表情略显狰狞。她头发散乱,破旧的衣衫皱巴巴的,似之前病弱了许久,身体已经瘦成皮包骨。睫毛修长的双眸紧紧地闭着,发白的舌头可怕地伸在外面,天鹅般的颈项上有着一条深深的勒痕,泛着血印。 胆小的妇人开始尖叫,有的已经向外边奔逃不敢再看下去,剩下一些不怕的和想继续等待就诊的则大皱眉头,脸上均露出厌恶和少许骇然: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应该报官或者直接去棺材铺才对,怎么跑到百仁堂来了?!” “就是!竟然让‘妙手医仙’济世伯救一个死人,这不是在戏弄伯爷么,哪里来的野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人群开始嗡嗡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两个孩子也太不晓事了,偏趁着今天义诊时来给大家添晦气,这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病呢,用一个死人来给秦大夫添麻烦,这不是在耍弄秦大夫的善心吗!” 很快,越来越多的谴责声在大堂内响亮起来,无助的兄妹俩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被孤立时的委屈、恐慌与愤怒。少年握紧拳头,泪水含在眼眶里,小姑娘却已经跪在地上捂住脸放声大哭: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大夫,救救我jiejie吧,他们说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救活我jiejie的,我jiejie她很可怜的,她不能死啊,大夫救救我jiejie吧!” 她哭得伤心欲绝,凄厉的声调震得人心肝俱颤。 阿依却上前一步,盯着横躺在地上或许可以被称为女尸的女子发愣,她认得她,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何员外家门前碰见的被丈夫打骂的赵家大娘子! 秦泊南已经蹲下来,扶起赵大娘子的手把脉。阿依见状就近蹲下来,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前些日子还鲜活的人突然以一具尸体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这感觉并非是单纯的恐惧。她离得这么近,丝毫感觉不到赵娘子的呼吸,更何况舌头已经伸出来了…… “什么时间发现的?”秦泊南凝眉问,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没有脉息。 “早上还好好的,我出去买个东西的工夫,回来jiejie就吊在房梁上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住jiejie!”小姑娘抹着泪,难过又自责地道。 秦泊南眉头皱得更紧,对着紫苏手一挥,紫苏会意,立刻将大堂里的病人全部赶到大门外,关上门板。 即使大门关上,外面的人依旧没有离去,反而闹哄哄的就像身处在有热闹可看的菜市场。秦泊南无暇理会,伸手解了赵娘子的衣领,让胸前的衣服变得松宽起来,双手交握在一起,开始有节奏地按压赵娘子的前胸。阿依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不仅是她,一屋子人全看不明白,然而没人敢询问,大家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 时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赵娘子却没有任何反应,秦泊南以毫针刺人中xue,得不到一点回应。眉头皱得更深,他仍不放弃地继续按压胸骨,忽然沉声吩咐阿依: “你捏住她的鼻子,向她嘴里吹起,再放开,停一下,继续吹气,再放开停一下,如此反复,我说停你再停。” 阿依愣住了,低头望向舌头吐着面目青紫的赵娘子。她有一半是没反应过来,还有一半是因为她在紧张被要求去给一个死人吹气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大夫吗?!”秦泊南冷声道。 阿依闻言,浑身一颤,心脏似被重捶了一下,热血开始沸腾起来,她抬起赵娘子的下巴,在众人骇然与震惊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给赵娘子口对口吹气! 时间在滴滴答答地流逝,很快,阿依的额头上已布满汗珠,秦泊南却一如往常地淡雅清凉。赵娘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把她的衣服脱了。”秦泊南忽然沉声吩咐。 阿依大脑空白,手却先一步解了赵娘子的衣裳。秦泊南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绸包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银光灼灼的细针。他拈起银针,深深地吸了口气,阿依觉得一瞬间大堂里的气氛仿佛忽然热烈起来,似有什么备受期待的事即将发生。 “来了!鬼门十三针!”也不知谁小声说了句。 话音刚止,手起针落,阿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秦泊南第一针便刺在了上星xue上,紧接着百汇xue、太阳xue、少商xue,这些全部是人体重中之重完全可以称之为“死xue”的重要xue位。素白的手,银色的针,力道各异,针针不同,一共十三个xue位,被他来来回回极富韵律性地下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阿依从没见过这样的刺xue手法,轻捻慢转,直刺斜插,迅快精准,明明是极困难又枯燥的一件事,被他做起来却像是文人作画乐者奏琴般挥洒自如,带着诗意的优雅。 凭借着不间断地银针刺xue,十三处重xue用不同的手法被流畅地刺了一遍又一遍,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数个时辰,秦泊南的额头终于开始渗出点点汗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室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阿依紧张得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银针重刺尺泽xue,就在这时,赵娘子指尖微颤,渐渐地,前胸竟开始缓慢地伏动起来! 人群顿时似欢呼般集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