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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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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决定

    父子相对,李旦踌躇许久,才决定开口。只是他才说出第一句话,李成器就突然站起来,疾走几步,竟是直接跪倒在李旦面前。李旦的心一揪,看着李成器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表,心里不有些急。

    成器是他长子,一向温文,颇有他的风范。正因如此,他才先有了决断之后才来与儿子言说。心里已先认定他说过之后,成器必然不会反对,可若是成器在他说出决定之前就……

    他正忐忑,却不想李成器竟是仰起头来,沉声道:“父皇,儿臣愚钝,不堪大任。如今平王威重功高,儿臣万死不敢居于平王之上。”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单只李旦松了口气,就连李成器自己都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般。

    父子俩目光一对,同时微笑起来。笑容虽然轻松,可未尝没有一丝感慨。

    休说帝王之家,就是寻常百姓家,单只为一间房产,几亩田地就大打出手的兄弟大有人在。现在,李成器肯谦让兄弟,推却太子之位,也算是少见了。可这样的谦让中,有多少是兄弟之?又有多少是利害相bī)?让人细想时难免有几分怅然。

    寥寥数词,困扰朝野的大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数,已经昭告天下。

    朝中诸人自然是没人反对的,一早所有人就已经知道将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到底现在大事已定,众人俱觉心安。

    因为做了太子,李隆基便要从五王宅迁入东宫。这一,五王宅中特设了饯行宴。虽然名为饯行,可其实几兄弟心里都有数,这次的酒宴,根本就是为大哥与三郎所设。~

    虽然说一个谦让,一个坦然,表面上兄友弟恭,亲牢不可破,可私底下总有那么几分尴尬。

    没有多请旁人,除了李氏兄妹六人外,不过是已搬离了五王宅的李守礼外加一个薛崇简。

    狂欢畅饮,宾主尽欢……不知是今天的酒格外烈还是怎的,很快,众人便面带熏然之意。

    李隆基高举酒杯,踉跄着扑到李成器席前,敬道:“大兄高义,三郎此生必不相忘。”

    李成器虽也有些醉意,可神志却仍是清醒。闻言只揽着李隆基的肩头笑道:“三郎言重了,为兄不过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罢了。这太子之位,本来就该是三郎的,若是为兄不知进退,才真是厚颜了……”

    李隆基一时无言,只是抱着李成器大力地拍着他的背脊。

    坐在堂上一角,李元默默望着正相拥说笑的两个兄长。轻轻吁了一口气。

    在太子名份未定之前,她的心也是一直不曾安定下来。虽然她的心是偏着三郎哥哥的,可大兄这些年来却也一直对她不错,她着实不想看到大兄与三郎哥哥反目成仇……

    是,反目成仇……不知怎的,她已先在心里觉得如果此次三郎哥哥不成为太子的话,他或许将重演玄武门惨事。

    从前也知道三郎哥哥是个有雄心的人,但那时候她从未这样想过。自从半月前那个血夜,那一场杀戮,她突然间就见识到了三郎哥哥杀伐铁血的一面。

    虽然知道是不可避免,可是她并不喜欢三郎哥哥的这一面。甚至她从内心里是有些怕的……

    低声轻叹,她垂下头去,把玩着指尖的酒杯。却突觉眼前一暗,似有什么遮住了灯光。抬起头,便对上薛崇简灿烂的笑容。

    “元元,你怎么都不开心?”明显带了些醉意,薛崇简的眼神有些迷离,看着李持盈便呵呵笑起来:“元元,我喜欢听你弹琵琶,弹给我听啊”

    李持盈看着他,只是笑。~也不说话,直接站起走到旁边乐伎中索要了琵琶。走回来胡坐在薛崇简面前,信手拔弦。

    但听得琵琶之声如水流泄,宛似女子哽咽低泣,声声叹息一般,幽怨怅惘又带有说不出的无奈。

    琵琶幽怨,声声哀切,就连原本正欢舞的舞伎们也不由得乱了脚步。几名乐伎更是拔错了弦,一时错了音。原本还觉难堪,可听得数息,便不自地住了手细听李持盈的琵琶之声。

    这一曲,幽怨婉转,如泣如诉,听得熟悉却又似与之前曾经听过的无数曲谱均有些不同之处,竟分明就是一支从未听过的新曲。一时间,堂中突然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听着李持盈的琵琶曲。

    也不知是被这曲声勾动了心思还是怎的,一旁侍立的宫人泪眼婆娑,以手拭泪。

    就是刚才还欢舞的舞伎也有为所动,现出寂寥之色。而一众乐伎更是感触良多,黯然神伤。

    李氏兄弟最擅琵琶的李隆范更是直接抚掌叹道:“速速拿笔来,我来录下元元这支曲。”说着话,拂去案前酒食,夺过宫人捧来的笔墨,疾书不止。

    瞥他一眼,李隆基却是转目望向垂眉敛目的李持盈,掀起眉来,眼中难掩黯然之色。

    旁人只听得幽怨,可他这个兄长却又分明从这琵琶声中听出一丝决绝。只怕元元心里竟是有了什么决定吧?只不知是什么决定,竟让她心伤至此……

    周遭人的目光,李持盈一慨不觉。此刻她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十指缓拔,哀声不绝,但觉越弹越凄然,连她自己眼中也渐渐湿润。

    正弹得入神,却突然自横里伸出一只手,猛地压在琵琶之上。她一惊,指尖一错,琴弦一动,只听得“铮”的一声,琵琶弦竟自断了。那只抓着弦的手一颤,指头上便渗出血来,显然是被断掉的弦割伤了手。

    李持盈怔了数息,才抬起头来望着俯近的薛崇简。目光一瞬,已有两滴泪珠坠下睫毛。

    松开弦,薛崇简也不理被割伤的手,只是用没有受伤的手有些笨拙地去拭她脸上的泪。

    “太悲伤了,我不喜欢……”他低语着,忽然挑起眉笑起来:“我曾发过誓让你一生快活的至少同我在一起时一定要快活……瞧啊,居然又在落泪,就象——九年前一样。也是这五府宅,这隆庆池畔,这满池的荷花,还是这些人……啊,只差了阿仪……元元,我真是,不想再等了……”

    仿佛没有听到李氏兄弟的嘻笑叫好声,薛崇简只专注地凝望着李持盈的眼睛,轻轻用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我请阿母亲自来提亲可好?”

    李持盈目光忽闪,没有回答,眼泪只是不停地涌出。直到薛崇简有此慌了神,她才温言道:“阿爷初登大宝,我不愿为他添烦恼,表哥可否再缓上一缓?”

    薛崇简皱眉,却没有反驳。只是一声低叹。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低语道:“我什么时候不是顺着你的呢?元元,便是等上你一世我都愿,可你……莫要吓我……”

    愕然抬头,看着薛崇简突然现出几分忧悒的面容,李持盈只觉心口绞痛,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只以为表哥生粗旷,于许多小事上并不注重,却不想他竟然已经敏感地觉察出她这些子以来的疏远。

    更或者,其实表哥在心里也隐隐觉出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再似从前了吧?

    心中痛楚难安,宴罢后,留在五王宅的李持盈难以安睡,便逐开朝光,一个人枯坐在隆庆池畔的玉阶上。虽然是盛夏之夜,可是这样把脚浸在水中,仍是寒凉。可再冷,却敌不过心头那份冷意……

    听到脚步声,她却没有回头。直到后的人走下玉阶坐在她边时,她才淡淡道:“三郎哥哥,你也睡不着吗?难道……”她抬起头来,笑得促狭:“人家新送的美人不合心意?”

    李隆基失笑,故作恼怒,拍着李持盈的头,可动作却甚是轻柔。声音也是透着关切:“元元,虽然现在看似天下太平,可暗里韦氏余逆仍伺机而动。以后,你切不可再这样胡闹,怎可一个人跑出来……”

    “这里是五王宅,那些人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闯来吧?再说,难道三郎哥哥的侍卫那么没用吗?”皱了下眉,李持盈缓下声调,也自觉语气有些冲,便静默下来。待缓了缓,才低声道:“我一直都没有谢过三郎哥哥,把朝光送到我边来……”

    听李持盈说破朝光的份,李隆基也不惊讶。却只平声道:“她是你的婢女。”

    李持盈会意,却只是笑。

    虽然三郎哥哥不觉得自己有在cāo)纵朝光。可在不知不觉中,他仍然是朝光心目中真正的主人,甚至胜过她。

    “二郎是个可托终之人。”回望着她的目光,李隆基静了会儿,突然间这样说。

    李持盈只是笑,歪着头看着李隆基,然后轻声道:“三郎哥哥,我要出家为女冠了”

    李隆基默然,望着她,突然间就明白过来。可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平声道:“若是想哭,三郎哥哥把肩膀借你靠一靠……只是莫要象小时候一样把鼻涕也蹭在我衣服上。”

    李持盈失笑:“我才没有想哭呢”笑着嗔了一句,她缓缓把头靠在李隆基的肩头。虽然说不哭,可到底还是流下泪来,泪眼朦胧中,仰视着夜空。

    繁星点点,月圆如镜,这个夏夜美如一副图画……

    “月亮,真是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