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叶家沟（中）
小朱驾车出城沿公路北上，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由笔直的公路转为崎岖的盘山路。虽然路面平整，但弯路较多，时常在峭壁和山洞中穿过。 小满和池语菲停止了嬉笑，招弟儿坐在小朱身边不时地提醒。小朱的车技绝对是一流，又快又稳，反应速度机敏。 又行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招弟儿兴奋地说道：转过这个山湾就到了！ 车子刚进村口，就看见叶青和桑婵等在那里。大家下了车，江洲走到迎上来的叶青跟前，埋怨道：“这大冷天等在这儿干嘛！我到了自然要给你打电话。” “没等多久的，老远看见你们的车转过山梁，我和叶青哥才出家门！”桑婵没等叶青说话就抢着解释。 江洲让池语菲开车拉着几个姑娘先走，叶青和小朱陪着自己步行。叶青边走边说道：“三哥，现在家里可热闹了。桑婵的父母和小满的父母早就过来了，小唯的爹娘也在。他们听说你要来，，就一直等着没走！” 然后，叶青看了小朱一眼，说道：“只招弟儿家没见人影，小朱应该有了解，她家重男轻女。你也别在意这事儿，估计招弟儿心里也挺难过的！” 小朱呵呵笑着说道：“招弟儿早就跟我说过，她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我只看重招弟儿的人品，至于她家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 江洲众人来到叶青家，大伙儿正在大门外等着。 男女老少围了一大圈，山里人热情好客，这阵仗还蛮大的。叶青的娘和桑婵的娘正拉着池语菲的手不放，亲热地问寒问暖。对于山里人来说，池语菲可是唯一的女贵客。 叶青的爹和老支书让大家到屋里坐，因为人太多，小满和招弟儿被桑婵拉到了叶修的房间，去说悄悄话。池语菲也要跟去，却被叶青的娘拉着不放，没好意思离开！ 池语菲求救似的望着江洲，江洲赶忙避开视而不见。 叶青的娘抚摸着池语菲的手对桑婵的娘说道：“你看着闺女长得多水灵儿，皮肤这么嫩，都能弹出水来！和咱山里的闺女就是不一样！” 桑婵的娘频频点头，也热情地问道：“闺女多大啦！有婆家没？”池语菲的脸更红了，低低地答道：“我今年二十七岁，还没有男朋友呢！” 桑婵的娘就感叹地说道：“城里的女孩都结婚晚，都忙工作重事业！这样年纪轻轻，就做了公司的副总裁。得多出色的小伙子，才配得上哦？” 池语菲调皮地说道：“哪里要找出色的，我都成剩女了，嫁不出去啦！” 池语菲和两位老人说笑，眼睛却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江洲。叶叔喊叶婶去沏茶，池语菲借机说要找桑婵说话去，便飞也似的逃开了。 小唯的爹娘向江洲打听女儿的情况，江洲只好说在两家公司，详细情况不是太了解。但是听说做了财务工作，应该还不错。 小唯的爹将近六十岁，老实巴交的瘦小老头，一双手布满了老茧，脸上皱纹很深，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眯着一双老花眼仔细地打量江洲。 小唯的娘也六十来岁，个头不矮，长得挺壮实的农村妇女，虽然也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细眉大眼，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挺漂亮的，小唯长得很像她娘。 两位老人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江洲又安慰说，让他们不要担心，春节应该会回来过团圆年的。老人稍稍放了心，起身告辞。 江洲急忙拦着，喊小朱去拿礼品。 小朱这小子出手还真大方，每份礼品都是一套蚕丝被和北方罕见的水果礼盒。江洲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小朱还真动了心思，怕第一次登丈人的门，被人家轻视。 小唯的父母，见礼品这么贵重极力推辞，江洲忙笑着说道：“两位老人要是这么见外，我们做晚辈的心可就不安了！” 小唯的爹只好接在手里，又朴实地反复嘱咐，明天一定要去家里做客，才和老伴告辞回去了。 老支书笑着对江洲解释道：“这老俩口四十多岁，才生了小唯一个女儿，所以才取名叫小唯。这名字还是我帮着取的呢，俩人拿这闺女当夜明珠似的！ 这丫头一直没回来过，俩人都盼得心里长了草！又不敢给闺女打电话，怕闺女嫌啰嗦。你下次看到她，给她捎个话儿，让她回来看看爹和娘。” 江洲满口答应下来！正和大家喝茶说话，小满叽叽喳喳地拉着池语菲跑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叫道：“三哥，你看看。我给语菲姐扎了辫子，像不像咱山里的姑娘？” 江洲这才发现，池语菲一头飘逸的长发，变成了胸前两条乌溜溜的长辫子。江洲取笑着说道：“嗯，更像小白鸽了！” 几位老人都知道这个典故，都呵呵地笑起来。 小满的父母比较年轻，都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身体健壮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勤劳朴实的山里人。 小满的爹圆脸大眼，眉毛浓重，刮过的两腮青虚虚的胡钗子，小满长得很像他爹。 小满的娘长得秀秀气气的，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一双眼睛盯在女儿身上，流露出痛爱的神色，朴实的乡下人，更看重亲情。 小满的娘慈爱地呵斥女儿长不大。 江洲急忙向他们说道：“小满平时很懂事，工作也肯学肯卖力气！”小朱也帮衬着说道：“小满现在是广告制作部的业务能手，很厉害的！” 小满有些害羞，她爹娘倒是很满意，笑得很开心！ 小满娘催促女儿早点回家，小满却坚持在这陪池语菲一块住！ 小满的父母只好无奈地起身告辞。 江洲让他们把礼品拿着，两位倒是没像小唯爹娘那样客套，道了一声谢谢，就告辞回去了！ 江洲让叶青早点送招弟儿回家，又说明早再带着礼品和小朱一起登门探望。招弟儿低着头满腹心事地和叶青去了。 几个人先后离开，显得屋子宽敞了很多。 叶母让池语菲和桑婵上炕坐着，池语菲见几位老人都在炕沿儿或地桌旁坐着有些犹豫，但还是被桑婵和小满强拉着一起上了炕。 山里人越冬都是以火炕和土暖气为主，不一会儿，池语菲就把脸热成了红苹果。只好摘了貂皮帽脱掉貂皮短氅一并递给江洲，江洲帮她挂着衣架上。 老支书喝着nongnong的红茶，跟江洲问道：“江总，你公司这么忙，贪黑赶过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本来我不打算问，但是，你在这人生地不熟。我好赖也在这干了几十年的书记，有啥事用得着我，只管说话！” 山里人素来性子直爽，老书记的性子倒和扎鲁很像，只是扎鲁惜言如金不爱说话罢了。 江洲想婚姻大事，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就把小朱和招弟儿的事和老支书说了一遍。 老书记听完，哧溜地喝了一口浓茶，说道：“招弟儿她爹，也就是她二叔为人忠厚，心地很善良，有文化，我还准备培养他，准备这次参选村长呢。只是被几个孩子拖累了，可惜了的。 但是招弟儿他娘，用我们山里话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有个能干的婆婆管着，不敢太过分。 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和招弟儿她三叔一起过，没精力管事了，老二媳妇就有些称王称霸了！” 江洲笑着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我和小朱先登门拜访，我想他们也不会太难为自家孩子的婚事。”老支书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先礼后兵。他们答应了，就好事好办，要是撒泼蛮不讲理，我就帮你出面！” 江洲看老书记古道热肠，十分感动，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池语菲第一次到山村做客，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空气很鲜、夜色很净、山风很冷、火炕很热。山里男人朴实得直来直去，山里的女人勤劳热诚。 她终于知道叶家兄妹和桑婵小满他们为什么那么可爱，江洲为什么那么器重他们了，他们身上有着山里人与生俱来的美德。这正是一个企业应有的氛围。 小朱沉默地坐在一旁想心事，老支书和江洲聊得很投机。 江洲对每个人都有一种无法抗拒的亲和力，无论年龄还是性别都不是差距。面对他就像沐浴在春风里，让人感到特别舒服。 虽然如今他已经是三家企业的老总，但是，身上见不到一丝商人唯利是图的痕迹，职业的特色根本无法改变他的本性。 池语菲眼睛闪着爱慕的光泽，出神地凝视着他！小满轻轻地拉了她一下，池语菲转头看她，小满却诡秘地笑了。 老支书看时间已经很晚，就起身告辞。池语菲要去送被桑婵拉住了。江洲和小朱一起把两位老人送出门外，池语菲姐妹三个去叶修的房间洗漱休息。 叶家今年夏天新盖的房子，整整四间一百四十多平，用桑婵的话说，已经算是山里的豪宅了。 桑婵许是白日里累极了，刚躺下一会儿，就沉沉地进入梦乡。 池语菲换新地方很不适应，难以入睡。小满就悄悄地给她讲山里很多有趣的事，小丫头越说越兴奋，整个人挤进池语菲的被窝里。 她伏在池语菲的耳边问道：“语菲姐，你是不是非常喜欢三哥？” 池语菲被她突如其来地问话，弄得手足无措，急忙低声呵斥道：“你可别瞎说，你三哥可是有家的人。” 小满无声地点头，然后说道：“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三哥那么优秀，人长得帅，性格又好，女人怎么会不喜欢？” “这么说你也喜欢三哥？”池语菲揶揄地反问道。 小满倒是很大胆，很泼辣地说道：“当然喜欢，我还知道小唯姐也喜欢！”小丫头说完扯过被角，蒙住了脸，她还终于知道害羞了。 池语菲急忙追问道：“那你三哥知道吗？”小满凑过来说道：“他可不知道，再说，咱女孩的心事，能让他知道吗？ 可是，大家都知道，三哥很爱蝶衣嫂子，咱又不能做毁人家庭，不道德的事儿。所以也就是偷偷喜欢而已！三哥对谁都好，都像兄弟姐妹一样。” 池语菲猜小满一定知道江洲很多事，就问道：“三哥很爱三嫂吗？” 小满肯定地说道：“当然很爱，我刚来的时候，三哥很爱嫂子，嫂子也很爱三哥，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池语菲听罢，感觉心里酸溜溜的，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小满以为池语菲冷了，把被子往她这边拉了拉。 池语菲握住小满的胳膊，心事重重地问道：“现在呢，他们还很相爱吗？” 小满摇摇头，“可是，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俩很生分。似乎都好久不在一起了，二哥和叶青哥都不知道内情。” 小满的话，证实了池语菲的猜测，她沉默了好一阵，才悄悄地贴在小满耳边问道：“那如果你三哥跟三嫂分手了，你会不会追求三哥。” “不会！”小满肯定地说道，“要是小唯还在，她肯定会，但是，我是不会的！ 我知道，我在三哥心里是啥位置，他一直当我是小孩儿，像小妹子。 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三哥！我可不自寻烦恼，我要快快乐乐地生活！池语菲姐，我觉得你和三哥挺配的。” 池语菲感觉心里很清爽，想不到平时咋咋呼呼的小满，还是这么个看得开，有主见的姑娘。池语菲小声说道：“睡觉，以后不许胡说。” 小满吐了下舌头，诡秘地说道：“放心，我和别人打死都不会说的！” 池语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桑婵早已经起来做饭去了。 小满还睡得很香甜，猫着身子像一只懒猫，一条雪白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露出半个臂膀。池语菲怕她着凉，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下来，为她盖好被子。 她刚要坐起来，桑婵走进了说道：“语菲姐，你再躺一会，外边很冷的。” 池语菲边穿衣服边说道：“你都忙活这么久了，我再不起来，还不被你们村里人笑话，说我是懒丫头啊？” 桑婵笑着说道：“你在城里睡习惯了，我在乡下早起习惯了！你在乎那么多干嘛？” 两人嬉笑着说话，小满也爬起来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地说道：“起来这么早干嘛？好久没睡家里的热炕了，真舒服！” 说完，扑通一头倒下了，搂着枕头又闭上了眼睛，池语菲和桑婵被逗得禁不住笑翻。 池语菲穿好衣服问道：“他们呢？起了没？”桑婵知道她是问江洲，就说道：“三哥和叶青早起来了，陪叶叔在院子扫雪，小朱还没起来。” “怎么下雪了啊？”池语菲惊喜地问道。 桑婵说昨天夜里下了半宿。 池语菲急忙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她登上靴子跑到院子里，江洲他们早把院子打扫完了，连保时捷都给擦得干干净净。 院落四周的树上挂满了树挂，到处银装素裹漂亮极了。 山上的松树，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偶尔有松鼠跳来跳去，便有一团一团的雪落下！ 山下空旷的原野，也白茫茫的一片，显得天地是如此的广阔，池语菲心情大好，“太漂亮啦！可以堆雪人。”池语菲惊呼着。 叶家父子笑着去院外，清理路上的积雪，江洲走过来瞪着她说道：“你这样就敢跑出来，小心冻着又生病！” 池语菲充耳不闻地问道：“你一会儿陪我去推雪人好不好？咱们堆一个大大雪人！” 江洲真拿她没有办法，转身进屋去了。池语菲跑到树跟前，仰头看树上的树挂，白絮一样的冰雪裹满枝条，粉妆玉砌的，她伸手想去触摸。 枝条被轻轻一碰，雪花夹杂着冰晶便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掉在脸上和脖子里凉冰冰的。 江洲拿着她的帽子和皮裘走出来，帮她穿上貂皮短氅，池语菲张开双臂仰起头，等着江洲给她一个一个地帮她系好衣扣。池语菲拉住他，“三哥，陪我一起去玩雪！” 江洲把帽子狠狠地扣在她的头上，“你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等办完正事再去玩雪吧。” 池语菲撅起嘴巴，眼神却情意绵绵地看着江洲。 这时小满和桑婵也跑了出来，小满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捂着嘴巴笑。 池语菲招手喊她们去玩雪，叶婶扎着围裙，走到台阶上说道：“马上吃早饭了，等吃完饭再去玩！”池语菲向江洲吐了下舌头，去拉了小满跑回屋里。 大家洗漱完毕，叶婶和桑婵早把饭菜摆满了饭桌。池语菲要去帮忙，叶婶拦住她说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池语菲只好挨着小满坐下。 桌子中央，青花大海碗里，盛满小鸡炖蘑菇，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桑婵说这是一年生的纯散养的笨公鸡，蘑菇是叶婶亲自到山上采的野生榛蘑。其余的菜也以晾干的山菜为主，叶婶说，让她们尝尝纯天然的山货。